第六章 抉择(三)

“幽州军久历战事、士马精强,如能顺利收编,必将极大增强我军的战力。然而我军虽有濡源大胜,但毕竟崛起时日尚短,在幽州的威名远未深入人心;因此王彭祖意外身死之后,鲜卑各部、幽州地方大族中多有狂妄无知者,意图抢在我们之前瓜分幽州兵马、增强自身实力。”陈沛向陆遥躬身下去:“陈某惭愧,自着手整顿部伍以来,幽州军各部士卒逃亡人数居高不下,而军官或者对之视若无睹、或者有意纵容;一旦我军加以严厉监管,则有居心叵测者煽风点火,策动暴乱。仅仅本月,幽州军士卒与我军将士的冲突就发生了十七起,其中四起迫使我军动用了百人队以上建制兵力加以镇压,造成上百人死伤。”

陆遥轻咳一声:“庆年,以你估计,幽州军两万之众里,我们当前能够排除干扰,顺利整编的大概有多少?”

陈沛看了看武将队列神情略显狼狈的段文鸯、麦泽明二将:“两月以来,已经陆续整编了三千人。但如无手段对此局面加以遏制,我预计……再整编一千人就是极限,之后必然会引起彼辈的强烈对抗。”

陈沛这般说来,顿时使得堂上诸人轻声惊呼,引动的气流倒像是哪里的窗棂没有关严实,让寒风灌了进来。

此刻在场官员无论文武,或多或少都有军旅经验,每人都深知陈沛所说的情况何等严重。总数高达两万余的幽州军,对于幽州军府来是重要的补充。如果至今都不能做到切实管理,那还谈什么整编吸收、充实自身?代郡入主幽州之前,早知当地世族势力深厚,盘根错节。但若幽州大族对军队的影响力庞大到了这种程度,那些难以约束的一万多将士,又何等难以制服?他们深藏在水面之下的力量又是会是多么可怕的切身之患?

更有些心思灵活的立即想到,这方面情况如此恶劣,为何之前陈沛从未禀报?如今局势不可开交了再行处理,岂不是太过迟钝?若非众人都深知陈沛这独眼将军素来干练,绝非无能之辈,只怕立即就有人起身指责了。

陈沛身处数十人注目之中,却连眼都不多眨一下,只继续道:“扰乱幽州军心是暗中的一手;而在较明处,彼辈也有举措。陈某主持整编幽州军的两个月内,陆续有幽州大族遣使者厚馈财货予我,其意图不外乎是说……”他充满讥诮地冷笑一声:“某支兵马系王彭祖临时征发的家族部曲,非我们能够调动,要我们高抬贵手,将之奉还。”

代郡武人们最近忙于分兵控制幽州各处要隘关塞,并未关注幽州军的整编,但他们早就将幽州军视为嘴边的肥肉,早就等着分割切取了。谁知今日听闻此事如此艰难,许多人便有些不快。而幽州大族竟敢公然谋夺他们的立身之本,更是踩过了容忍的底线。

也不知谁起的头,顿时有人咆哮起来:“放肆!狗胆!白日做梦!”

有些特别活跃的将校甚至激动地起身喝问:“哪个不知死活的敢如此狂妄?只需主公一声号令,我即刻取他狗头献于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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