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钦天

九钦天
九钦天
老青年
异世大陆 35.1万字208.4万人读过
书架
四年后。
青年叩开了百善城柳家大门,重归故土。
那一年,周夏九州,风起云涌。
热血 爽文 争霸 搞笑
开始阅读 新用户下载纵横APP免费看
第四十五章 医圣 2019-12-09 16:21:07

目录(共 77章)
正序

进入作品目录 查看更多
作品试读作品圈子
发布评论

人物外传

(此章节为心血来潮码的人物外传,汇融为一章了,感兴趣的可以看看,和章节内容有呼应,直接跳过也不影响后续观看)

人物外传——蒲朗克(上卷)

———— ————

因为常年阴冷潮湿的原因,所以这条临海而建的蜿蜒小街青石上布满了苔藓,空气中混合着垃圾臭味和海水的咸味,对于一直生活在此地的人们来说,虽然难闻,但也不至于不可忍受。

  此刻正是晌午,可炽热的阳光并不能穿透那高耸的崖壁照到这里,到处冷冷清清,一个披着黑袍的青年拎着袋子,走到一间小屋前,拿出钥匙拧开了面前已经生锈的铁锁,跨步而进,反手关上了门。

  小街再次恢复寂静。

  如果绕着附近走一圈便可以发现,这个隐藏在险峻海峡和高耸悬崖下的小街小户只是整座彼岸港湾贫民窟的冰山一角,最底下的人们居住的地方宛如一个迷宫,到处是曲折的暗河和隐蔽的入口,他们和赖以为生的大海并没有明显的界限。

  如果说贫民窟是隐藏在港湾深处的地带,那么能够从外界一眼而见,建造在山崖石壁上的各色建筑便能称作是外城了,这些极具视觉冲击力的建筑更早以前只不过是破败的古老文明遗留下来的神庙,如今被充作了住宅和商铺,在这些山峰于崖壁之间密布着各色栈道、桥梁,作以通过相连,因为资源匮乏的原因,所以峭壁上甚至不乏一些用石雕、船骨等各种材料搭建起来的简陋屋子,这种种一幕,形成了独具一格的沿海风景。

  这里靠海,所以得吃海。

  除此之外,这里也吃人。

  整个恶洲找不出第二个能像彼岸港湾一样的三不管地方,没有政府的管辖,没有法则的约束,更没有道德的束缚,就算是威名震天,血腥暴力的无法地带,比起残暴也略差此地一筹。

  在这里,想活下去,要么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去吃海,一不小心就死在危险重重的十二航线上,要么就抛弃善良,去吃人,一回生,二回熟,最后慢慢从最底下的贫民窟爬起来,穿过那座横跨主港区的屠夫之桥,到达那所谓的上城区的罪恶天堂。

  “嘎吱……”

  木质楼梯承受重量后细微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分外清晰,黑袍青年顺着楼梯走上了二楼,像这种小屋一般都有二层,虽然彼岸港湾这边并没有涨潮一说,但能够离冰冷的海水远点就远点吧。

  “哥。”

  轻软的呼唤声令黑袍青年清秀脸上露出一抹笑意,他看着二楼打开半个的窗口前坐着的布衣女孩,眸子温柔。

  “来,饿坏了吧。”

  黑袍青年把手上的袋子解开,里面是二个饭盒,装着吃食,青年从一边的柜子里拿出碗筷,想要亲自动手,却被女孩摸索着拿过了筷子,笑道:“哥,我自己来吧。”

  黑袍青年笑着不再勉强。

  至始至终,女孩的眼睛都是紧闭的。

  她是个盲人。

  女孩在青年的引导下夹了一块饭盒内的喷香肉块,细细咀嚼,眉目微扬,开怀笑道:“这是……脊墨鱼,对吗?”

  青年点头道:“对,今天才猎到的,而且还发现了一颗拳头大小的脊墨鱼珠,可把老油头那几个高兴坏了。”

  对于贫民窟的捕猎人来说,一头几十斤重的脊墨鱼便能养活一只小捕猎队一礼拜了,而如果有幸能够发现脊墨鱼珠,再小的珠子也能卖上三位数的银蛇币,那都够这些脾气暴躁的海边汉子过一回屠夫桥到上城区醉生梦死一晚上了。

  五官精致的女孩眉毛微弯,笑容动人。

  黑袍青年轻轻抿嘴,眸光却微微暗淡而下,他记得上一次带回脊墨鱼的时候还是半年前了。

  在很早以前,那对善良的夫妇没有死的时候,眼前女孩眼睛还没瞎的时候,每个月的月末,他们总会抽出一笔钱来弄点价值不菲的脊墨鱼肉回来,青年那时候倒是无所谓这种口欲,但是女孩却对这种鲜美至极的脊墨鱼情有独钟,可惜自从他们走了之后,女孩便再也没有主动提起过。

  不是不想,是不敢,二个孩子该付出多少才能在这片残酷的土地上生存下来?

  青年姓杨,名佑法,他的父母也曾是这片海域上勇猛的捕猎者,在他五岁那年出海时遇上了罕见的大风暴,从此再无音讯,他被父母当时的好友收养,也就是眼前女孩的双亲,他们并不富裕的家庭因为杨佑法的到来更显拮据,但仍是将杨佑法抚养至此。

  六年前,他的养父养母也遇上了捕猎者最终的命运,葬身在了这片茫茫大海,女孩因此哭瞎了双眼,那时年仅十一岁的男孩提着一把短刀,孤身一人闯进了鱼龙混杂的捕猎队,行走在生死之间,艰难养活了年龄相仿的二人。

  女孩的食量并不大,很快就满足了抹了抹嘴,杨佑法将剩下的一半盖上,收拾了一下桌子。

  “哥,下午还出去吗?”

  女孩双手叠放在膝盖上,轻声问道。

  杨佑法轻轻点头,道:“还得再去一趟捕猎队,老油头应该把货卖掉了,这一次能分不少。”

  “噢。”

  女孩乖巧应了一声。

  从小一起长大的青年哪会不知道女孩在想什么,揉了揉女孩的头发,宠溺道:“等我回来,到时候带你去屠夫桥上走走。”

  女孩笑颜如花。

  自从失明后,她也无法行动自如,而杨佑法平常也得随捕猎队行动,所以对女孩来说,外面的世界已经很陌生了。

  听着杨佑法悉悉索索的收拾声,女孩静静坐在椅子上,笑而不语。

  六年的黑暗已让她有了极其敏锐的听觉,她闲暇时坐在窗前,能够将附近小街上的动静都收入耳中。

  就在此刻,女孩耳朵微微一动,轻轻皱眉。

  她似乎听见楼下传来了异响。

  声音来自楼下,而且还不是一楼,是来自更下面的地下阁楼,这种傍水而建的屋子大多都是建筑在礁石之上,所以屋子的最下面都是一层阁楼,阁楼开个门便能直面那冰凉的海水了。

  杨佑法小时候如果不想走蜿蜒曲折的小巷,通常都会从海岸边游回来,从地下阁楼回家。

  女孩并未在意,如今正值炎热之时,贫民窟的小孩也都喜欢在暗河里乱窜,这一整条的小街都是他们的游戏范围。

  “行,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干完一切的杨佑法刚准备离去,地下的碰撞声再度响起,而且连响了三声,有些急促,类似敲门声。

  这一次就连杨佑法也听到了声音,看向了女孩,后者轻轻点头,道:“最下面好像有动静。”

  “我去看看。”

  杨佑法并未放在心上,只是习惯性的想要去确认一下,在彼岸港湾,谨慎一点终归是好的。

  下了最底层的阁楼,杨佑法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根根木桩还有那条蜿蜒的暗河,极少有阳光能射到此处,所以入目处也大多是阴影。

  什么也没有。

  杨佑法走出门,站在石头上环顾,阴影中突然有一只黑色东西一窜而过,杨佑法下意识紧绷身体,待觉察到那一闪而过的只是一只普通的海老鼠后便松了口气,刚才的动静应该是这只误入此地的海老鼠折腾出来的。

  杨佑法关上了门,回到了顶楼。

  “没什么事,你自己注意点,好好休息。”

  杨佑法道了一声便转身离去,端坐在椅子上的女孩点头应了一声,就在杨佑法身形快消失在阶梯口的时候,女孩高挺鼻梁轻轻一皱,下意识喊道:“哥!”

  “嗯?”

  已经走到一半的杨佑法后退一步,探出半个脑袋。

  女孩放在膝盖上的纤细手掌悄然握紧,张口欲出的话硬生生咽下,笑颜道:“没什么事,你记得早点回来。”

  “成。”

  杨佑法笑着离去,随着铁门的合拢声落下,走在小街上的青年背影也越来越远。

  坐在窗口前的女孩手掌已经捏的发白,从远处楼梯口的后面阴影里,缓缓走出一个壮硕身影。

  “不应该啊,老子可没发出一点动静。”

  壮硕身影靠在楼梯扶手上,声音厚重。

  女孩目不能视,强行使自己镇定下来,道:“我天生对血腥味比较敏感。”

  “这样啊。”

  魁梧汉子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左侧手臂,微微点头。

  他的左手,从手肘处开始齐根而断,包在上面的纱布早已被鲜血染红。

  如果女孩能睁眼便可以发现眼前男人身上那一条条狰狞的疤痕和伤口,这个明显才从海水里爬上来的汉子还不停往下滴着水,难以想象那些还未愈合的伤口在充斥着盐的海水里该有多疼。

  “真聪明的小女娃。”

  蓄着浓密胡须,一身匪气的汉子咧嘴,笑容却透着残忍:“刚才这里差点就得死二个人了。”

  女孩默不作声。

  她在觉察到有人上来的时候,第一反应确实是想告诉杨佑法的,但是她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杨佑法连一点动静都没觉察到,那这个人该有多可怕。

  想到这一点的时候,她硬生生把嘴里的话吞下去了。

  事实证明她是对的。

  “你想怎么样?”

  一身布衣,身姿玲珑的女孩咬唇道。

  此刻身负重伤的汉子瞥了一眼这个年龄可能当他女儿都嫌小的女孩,天性狠辣的他本来是打算直接辣手摧花的,可是现在的他疼得连多抬一下手都不愿意,他大跨步的走到床边,把上面的被褥甩到地上,背靠墙壁,闭目而坐。

  女孩犹豫一下,刚刚站起身,那个闭着眼睛的魁梧汉子眼也不睁,冷漠道:“老实待着,再动一下老子就宰了你。”

  女孩坐回椅子上,轻声道:“柜子里有药,是我哥他们捕猎队里的,止血很好用。”

  魁梧汉子一愣,睁眼看了看那个失明的清丽女孩。

  不得不说,这个女孩长得确实漂亮,但如果只是漂亮的皮囊,那以他的地位和身份那还不是想要多少有多少,所以此刻的他并没有太多心思,沉默一会后道:“给老子拿来。”

  女孩默默起身,这个小小的屋子在六年里早已了如指掌,她很快便摸索着到了柜子旁,取出药品盒子,走到床边,放在了床榻上。

  汉子取出一个瓶子,闻了一下,这种药在捕猎队算是不错的疗伤药,但搁在汉子这简直就是垃圾,不过此刻聊胜于无,他胡乱倒在身上几个还在淌血的口子上,疼痛令他咧咧嘴,神色愈发阴沉。

  女孩贴身的布衣上已有不少汗渍,皆因紧张而起,但她强忍慌张,过了好半刻后方才令心跳略缓,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问道:“你能放过我们吗?”

  已经恢复了一些气力的汉子眯眼看着这个女孩,随手弹飞手边的疗伤药瓶子,漠然道:“本来老子是打算恢复点力气后就宰了你的,但看在这瓶药的份上,我能让你活到那小娃娃回来的时候,到时你们二个一起喂鱼,也好有个伴。”

  魁梧汉子顿了顿,突然咧嘴笑道:“怎么样,老子够善良吧,能让你多活这么久。”

  女孩不敢接话,心如死灰。

  彼岸港湾多的是暴徒疯子,在这里杀个人就跟死只蚂蚁一样。

  汉子不管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粗糙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自己的大腿,自语道:“他娘的,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那臭娘们应该想不到老子还会躲在彼岸港湾吧。”

几十载的经营功亏一篑,手底下的人也死的七七八八,自己还断了根胳膊,最重要的是,连船都被抢走了,这该死的娘们,真该杀千刀。

想着想着,汉子眼中的煞气便越来越浓。

就连当初那个和他并列二灾的恶心毒老头也没能让他吃得了这么大的亏!

  娘们,娘们,娘们,都是那个臭娘们害的,汉子对于女人的痛恨在这一刻猛涨,他偏过头,狠狠盯着不远处坐在椅子上的女孩,这也是个女的。

  此刻的布衣女孩如同被大海传说中的恶魔泰坦盯住了一般,通体发寒,如坠冰窖。

  “真不好意思,老子啊,突然改变主意了。”

  魁梧汉子手指自小拇指起一个个慢慢往掌心合拢,最后捏成钢铁般坚硬的拳头。

  知道自己必死命运的女孩紧紧咬唇,嘴里有腥味弥漫,她哀求道:“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你来过,你杀了我后,求求你放过我哥。”

  本欲直接一巴掌扇飞眼前女孩脑袋的魁梧汉子杀意一顿,眼前女孩的哀求模样在此刻突然和二十年前的一幕慢慢重叠,他有些恍惚,当时他去找那个远近闻名的枪械师女子取枪的时候,后者说的话彻底激怒了他,他扔掉了那二把原本是为他打造的双枪,想要打算屠杀整个小岛,当着她的面杀死她的女儿,当时的那个女子也是如此哀求的。

  “只有我知道你一人来过,杀了我,放了岛上的人和我的女儿。”

  他当时并没有照做,只是最后竭尽全力,还是没能找到那个被她藏起来的女儿,所以导致了二十年后如今的局面。

  生性残忍的魁梧汉子此刻的笑容都有些疯狂,可惜女孩目不能视,根本瞧不见他脸上那骇人的表情。

  过了一会,汉子缓缓道:“行啊,没有问题,老子可以放过你哥,前提是……”

  汉子眯着眼,眼神如同屠宰码头的屠夫一般盯着那个纤细的娇躯,露出一口被烟草熏黄的大黄牙,慢慢道:“把衣服给老子全脱了,跳个艳舞看看,记住,是脱得干干净净,一丝不挂的,我要满意了,我连你一块放了。”

  此刻的汉子神情可怕,一只手按着床沿,一只脚踩在床榻上,这般姿势,和他一个月前还未掉落下那张被誉为罪恶王者座位时,踩在那张骨魔鱼骨雕成的座椅子上的样子一模一样。

  可怜的女孩娇躯颤抖。

  她并不知道,他正在直面这个港湾最大的恐怖。

传说中的海洋之灾。

————

 汉子眯着眼,神情逐渐不耐。

  他一瞬不瞬的盯着女孩那精致脸上变幻的表情,眼中的冷意刻骨。

  “三。”

  汉子竖起三根手指,冷漠数道。

  “二!”

  “一!”

  汉子手指微屈,指尖有点点光芒闪烁。

  女孩绝望咬唇,嘴里尽是猩红,声音带着哭腔:“我答应你!”

  汉子只见女孩纤细手指慢慢放在了腰间布衣扣子上,轻轻解开,她的身体在颤抖,无助而委屈。

  一颗,二颗,三颗……

  从下而上,等到胸口第四颗,整件布衣即将开怀而袒露时,一脸淡漠的汉子屈指一弹,女孩如被一股无形力量撞中,后退跌倒在凳子上。

  至始至终眼中都无情.欲之色的汉子露出笑容,微微偏头,带着审视目光的上下扫视这个如受惊小鹿般的漂亮女孩,笑容不可捉摸。

  “你……”

  女孩不知该如何开口。

  “嘘!”

  汉子手指放在嘴边,轻声道:“别说话,我这人吧,比较怜香惜玉,突然就不想欺负你了。”

  汉子继续盘坐,随口问道:“叫什么名字?”

  这个在贫民窟长大却意外有一身雪白肌肤的女孩微微咬牙,回答道:“姓单,单名一个虞字”

  “单虞,单虞。”

  汉子念叨了二句,再看了看身躯处长成的女孩,微微撇嘴,这小女娃的爹娘倒还有点文化,取的名也文绉绉的。。

  单虞此刻哪有心思想这一茬,心头慌乱,问道:“那我哥……”

  这个神秘到来的受伤男子冷哼一声,道:“我话不说第二遍,闭嘴!”

  单虞再不敢开口。

  时光转瞬即逝,单虞却度日如年,她曾是最盼望杨佑法能够回来的人,现在却最不希望他回来。

  待日暮西山之时,坐在窗口边的女孩耳里传来了一阵再熟悉不过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的心脏如被一只大手攥住,紧张的喘不过气来,过了一会,楼下铁门的开锁声也是响起,随之便是老旧的嘎吱关门声。

  不动如钟的魁梧汉子此刻睁开了眼睛。

  从楼梯走上来的黑袍青年如被定身般顿住,直愣愣的看着床榻上的男子,他手上带着的袋子掉在地上,里面的橘子四散而开。

  杨佑法此刻手掌都有些发僵,单虞目不能视当然不知道眼前此人,可经常行走在捕猎队的杨佑法对于眼前这张脸庞实在是太刻骨铭心了,不光是他,整个彼岸港湾,哪有不认识这张常年被高悬在赏金楼通缉令最首位脸庞的。

  这个统领了彼岸港湾二十年之久,直到最近才被赶下神坛的男人。

  他在这片港湾,就是当之无愧的王者。

  他比最可怕的深海恶魔还要恐怖。

  他是这片海洋的灾难。

  “蒲朗克……”

  杨佑法第一反应是找到单虞,看到后者安然无恙后方才压下心头惊恐,艰难俯首道:“小人杨佑法,见过蒲船长。”

已经不戴三角帽且失去一只左手的海盗之王斜眼看着眼前的小子。

杨佑法此刻的心头惊涛骇浪。

一个月前发生在上城区的惊天爆炸直到现在还有人记忆尤深,与此同时那遍布整个彼岸港湾的谣言也令这座残酷血腥的港口城市变成了更加混乱的法外之地。

蒲朗克,死了!

但杨佑法极其肯定,他面前站着的,就是那位冥渊号的船长,他比画像上还要显得强壮凶狠,浓密的胡子,咧开的大嘴,赤裸上身的狰狞伤疤,无一不彰显着他的过完。

蒲朗克脑海里闪过好几个念头。

一刀宰了?

留着能干嘛?

他的消息不能泄露出去,那个该死的红发女人正像打了鸡血的母疯狗一样在找他。

  蒲朗克缓缓起身,走至青年面前,他的身材异常魁梧,比少年还要高出半个头,再加上后者的俯首,使他能向下以俯视的目光打量这个在彼岸港湾再常见不过的穷小鬼。

  “船长大人……”

  杨佑法后背已经被冷汗打湿,他眼角余光瞄到不远处凳子上坐着的清丽女孩,虽然心中恐惧,但这几年的捕猎生活令他有了难得的冷静,他脑子里飞快的思索,逃跑?

  还是放手一搏?

  不不不。

  悬殊太大。

  眼前男人的名气在彼岸港湾,实在太骇人了。

  他的力量足以和深海中最强大的蛇母媲美,他的脾气差如恶魔泰坦,当他踩在昂扬船头时,幽深大海都要给他让道。

  他是传奇,他是噩梦。

  “臣服。”

  杨佑法瞬间打定主意,跪伏在地,道:“船长大人,在下杨佑法,愿永远效忠于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哦?”

  蒲朗克眼中的神色愈发轻蔑,嗤笑道:“小滑头,就你也配效忠我?”

  蒲朗克摸着自己的黑胡子,盯着脚下匍匐甚至还有些颤抖的年轻身体,他见过太多这样的人了,胆小,懦弱,为了活命,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活下来之后,他们会把目标放在那一个个银灿灿的钱币上,为了那些刻着蛇母雕像的银蛇币,他们还会不惜一切代价。

  拿命挣钱,拿钱卖命,周而复始。

  蒲朗克一脚踢在青年肩头,后者身体往后翻滚,他这随意一脚却让身体只是普通人界限的青年肩胛骨都发出了清脆的断裂之声,杨佑法脸庞涨红,右手下意识的按在肩头,那一瞬间袭来的剧痛让他眼睛都有了赤红,但他只能死死咬牙,撑着地面起身,重新跪伏在地。

  蒲朗克能够清楚的看见青年脖子上如虬龙般扎起的青筋。

  “哥!”

  虽然看不见,但是隐约能够猜到情况的单虞匆忙中想要起身,柔软肩头却被一只大手按住,根本动弹不了丝毫。

  蒲朗克瞥了一眼那霍然抬头死死盯着自己的青年,微微眯眼,这种眼神他也见过很多,他的仇人遍布天下,无时无刻不被这种眼神盯着。

  杨佑法剧烈的喘着粗气,收敛眼中的愤怒,脑袋重重磕在地面之上,颤声道:“船长大人,求求你,放过我妹妹,我杨佑法愿意为你付出一切!”

  蒲朗克手指之间有淡淡光芒闪烁,在女孩红唇前抹过,后者顿时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他不喜欢女人的聒噪和吵闹。

  被封住嘴巴且无法动弹的单虞泪流满面。

  “杨佑法对吧?”

  蒲朗克重复了一下,咧嘴笑道:“放心……”

  杨佑法心头剧震,心头升起了一点连他自己都有些不信的希望。

  只不过蒲朗克下一句话便将他的希望扼杀:“我答应你,你妹妹绝对比你会晚死。”

  杨佑法惨然一笑。

  飞来横祸。

  莫名其妙出现的海盗之王,他就如帝皇般,瞬间便宣布了二人的命运。

  无力。

  杨佑法只剩无力。

  他痛恨这座没有规则,没有法律的城市,与此同时,他也开始怨恨,怨恨自己,为什么只能任人宰割。

  杨佑法低垂着的双眸中有着火焰正在凝聚,他手指慢慢的摸到了大腿边,侧身对着他的蒲朗克似乎并未发觉异常,下一刻,强忍肩头剧痛的杨佑法一蹬地板,整个人飞扑而起,就如捕猎船上最勇猛的鱼叉手一般,纵身跃向海中的怪物。

  充斥着愤怒和绝望的双眸和一双漠然的眼睛对视。

  杨佑法手握天鹅绒底座的小巧匕首,这是他悄悄从海边捡到的意外之喜,能够轻易割破剃刀鱼的鱼皮,只不过这向来无往不利的匕首,此刻却被魁梧男人徒手抓住,男人一脚踹在飞扑而来的青年胸口,后者胸口塌陷而下,身子如炮弹般往后倒飞,狠狠砸在楼梯口的墙壁上,整座墙壁龟裂,如一张长大的蛛网。

  遭受重创的青年喷出一口鲜血,眼神涣散。

  坐在椅子上的俏丽女孩紧紧攥着把手,纤细手指彻底发白,神色痛苦,却无法开口,也无法行动。

  蒲朗克低头看了一眼粗糙手掌心的细小血痕,有些意外的端详了一会手上的匕首,目光在刀柄处的奇异花朵图案上停顿,能够破开他的掌心皮肤,这把小刀显然有些来历。

  “周夏的破烂货。”

  蒲朗克对这把充满贵族气息却华而不实的匕首嗤之以鼻,下半国的人们就喜欢捣鼓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蒲朗克大步走到倒在地面上的青年身边,抛着手上的匕首,道:“今天让你见识一下真正的刀。”

  杨佑法脸庞略微有些扭曲,刚刚张嘴,嘴里涌出的却是鲜血和内脏碎块。

  蒲朗克的一脚,甚至连绰号死神之女的大炮都能从广场一头踹到河里,更别提这人身了。

  “别这么看我,要怪阿,就怪你们哥妹两运气不好,刚好碰到我。”

  蒲朗克无视了青年的眼神,自顾自说道:“当然了,你们死后也可以去诅咒诅咒那个臭婊子,要不是她,我也不会沦落至此,那你们也就碰不到我,是这个理吧?”

  已经垂死的青年艰难的挪动了一下身子,视线越过蒲朗克,望着椅子上痛苦无比的清丽女孩。

  “单……单虞。”

杨佑法的声音含糊不清,他能够感受到体内的虚弱感,他的生机正在飞快的流逝。

那个女孩,是他此刻唯一的挂念。

  蒲朗克蹲在地上,从腰上取下古朴的海蛇皮刀鞘,抽出一把带着淡黄刀身的弯刀,刀柄之上是蜿蜒的怪蛇图像,这把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弯刀,却在蒲朗克一指轻弹刀身的时候,燃起熊熊烈火。

  “认识它吧?”

  蒲朗克咧嘴,道:“死在它手上,是我最大的仁慈了。”

  彼岸港湾一直有个传说,身为主宰者的蒲朗克拥有一把传承之刀,他的手下都管它叫彼岸弯刀,据说这是蒲朗克老爹年轻时从十二海域航路上抢来的,这把刀能有麻痹敌人之效,等传到了蒲朗克手上时,这把刀又多添了一项可怕功能。

  烈火。

  死在此刀之下,没有痛苦,尸身化为灰烬。

  杨佑法至刚才起,便已经无视了这个心狠手辣的海盗之王,他的眼里只剩下那个相依为命的女孩,可他再也没法再保护她了。

  蒲朗克无趣撇嘴,一手按着杨佑法肩头,一手将手上刀刃捅入青年胸口,锋利的刀锋没有任何阻力便穿透了青年身体,熊熊燃烧的烈火一瞬间烧焦了伤口附近的皮肤,衣服也在此刻燃烧起来。

  蒲朗克拔出弯刀,随手一甩,刀身上的血液很快便火焰蒸发,青年还保持着死前大睁的眼睛。

  蒲朗克转身走向女孩,他残忍无情了二十年,岂会因为对方是个小女孩而心慈手软?

  “放心,看在那几瓶药的份上,我不会把你的尸体扔到海里喂鱼的。”

  蒲朗克咂嘴,说道:“白港的水下棺材,我会帮你定一副的。”

  在彼岸港湾,死者并非入土为安,而是被返还给大海。白港的墓园上漂着不计其数的浮标,每个浮标下面都悬着死者的尸体。有钱的人会被放进昂贵而精致的水下棺材,挂在奢华的浮标墓碑下,而穷人的尸体则经常会被聚成一堆拴在老旧的船锚上,吊在漏水的木桶下。

  女孩放弃挣扎,静静的坐着,小脸之上犹有泪痕,心死如灰。

  而在她对面,倒在血泊中还燃烧着的年轻身体,此刻突然微微抽搐了一下。

手持弯刀,正欲对着女孩饱满胸口轻松刺穿的魁梧汉子第一次阴沉下脸,手指用力的攥紧手上弯刀,缓缓转身,神色异常凶戾的盯着那重新站起身,还全身沐浴着彼岸火焰的年轻人。

“有点意思。”

这个问鼎恶洲巅峰的男人,缓缓咧嘴,凶相毕露。

蒲朗克(下卷)

———— ————

 蒲朗克有了一种事物超出掌控的感觉,而这种感觉最近出现的时候,是在一个月前。

  

  瞪大眼睛的蒲朗克凶残的对视那从烈火中重生的年轻人,这一眼却让这位凶名赫赫的冥渊号船长有了有了久违的震惊,甚至是惊骇。

  

  有一点紫蓝色火光从李沧胸口冒出,迎风暴涨,瞬间如燎原之火,呼啸着吞噬了他身体外的火焰,他胸口那通透的伤口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纠缠修复,很快便恢复如初。

  

  年轻人原本无神的双眸内有光芒凝聚,瞳孔聚焦,一团紫蓝色火焰凶猛燃烧,旋即和蒲朗克的视线对撞在一起。

  

  横行霸道一辈子的蒲朗克头一回产生了一种渺小之感。

  

  他此刻只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星空之下,此刻璀璨星河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身影,蜿蜒盘踞,庞大的令人无法置信,它游弋而来,星辰环绕在其身侧,月芒为其铺路,它就像这片星空的主宰。

  

  这种感觉一瞬而过。

  

  从奇异状态回过神的蒲朗克倒退一步,粗重的呼吸,狠狠的甩了甩脑袋,目露惊色,道:“格老子的,这是什么鬼玩意?”

  

  睁眼又闭目的李沧再次掀开眼帘时,紫蓝色火焰已经消失不见,他身上的火焰也迅速退去,融入他身体之内。

  “这种感觉……”

  蒲朗克脸色变幻,类似于这种奇异之感,他这辈子经历的很少,刚才那一瞬间,他突然就想起了很久以前,自己还是孩童时碰上的那个蓝皮肤浑身都是古怪符文的光头。

  面对那个光头时,他也有现在的这种感觉。

  渺小。

  “高贵的大胡子蛇母阿。”

  蒲朗克咬着牙道:“这是你安排的试练吗?老子现在已经被整的够惨了,过二天就把前半辈子欠的祷告都补上,能不能放老子一马。”

  恢复正常的李沧凝神看着那低声咒骂的魁梧汉子。

  “索尔……”

  当剩下的一半灵魂解封的时候,李沧的所有记忆都已回归。

  当年那神秘巨.物将他送到此处时,他的灵魂融入了尚是胚胎的这具身体之内,在这些年里,属于上辈子的记忆都被封存,神秘存在的力量也一直都潜藏其中,直到今日,因为蒲朗克的原因,今世的一半灵魂崩溃灭亡,火焰中的另一半接替了这个身子。

  但前世今生,这具身体都是李沧。

  蒲朗克此刻已经停止了无用的谩骂,他一手握刀,一手从腰带下取下皮筒里挂着的手枪,罕见的进入了全力对战状态,只有在面对真正的强大敌人时,这个骄傲的海洋之王才会如此模样。

  倘若一个月前他是如此状态,哪还有那红发女人的破事。

  意料之外被偷袭,几十年经营功亏一篑,这次的失败也给极度膨胀的船长当头一棒,重新捡起了早已丢掉的小心谨慎。

  “小子。”

  蒲朗克舔了舔手边弯刀,狞笑道:“我可不管你是何方神圣,这里叫彼岸港湾,这里是老子的地盘!”

李沧一边脱掉身上被烧的不成样子的破衣服,一边走到柜子里穿上新的,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对他来说好像就是儿戏,他边传衣服边道:“是吗?现在你敢走出这扇门吗?”

蒲朗克神色阴沉至极。

  穿完衣服的李沧俯身一个一个捡起地上散落的橘子,他随手抛给蒲朗克一个,而后将装满橘子的袋子放在桌子上,和满脸凶意的蒲朗克擦肩而过,站在那个布衣女孩身边,轻轻搂住了女孩的肩膀,有一丝紫蓝色火焰一闪而逝,女孩身上的所有禁制崩碎。

  “哥!”

  惊魂不定女孩把头埋在青年胸口,泪如雨下。

  蒲朗克神色变幻不定,尤其是李沧刚才指尖又一闪而逝的紫蓝色火焰,那火焰带给他极大的威胁感。

  “没事,哥在。”

  李沧轻拍着女孩后背,轻声抚慰,待到后者略微冷静后,他才看向那眼中凶芒不停闪烁的海洋之灾,冷笑道:“怎么,杀了我一次还不够,还想来第二次?”

  摸不清对方底细的蒲朗克回以冷笑。

  李沧将女孩搀回床榻前,而后向着船长伸手道:“请,普船长,我们坐下聊。”

  望着和之前截然不同的李沧,蒲朗克沉默一会,拎出一把椅子,将手上的弯刀和火枪拍在桌子上,大马金刀的坐下,道:“真有意思,老子蒲朗克活了这么多年,走遍了整个十二海域,符文大陆罕有我没去过的地方,从来就没碰上这么邪异的事情。”

  李沧笑道:“现在不就有了吗?”

  蒲朗克架着二郎腿,椅背往后,抱胸半躺,冷冷道:“我刚杀完你一次,你就不想报仇?”

  李沧微微一笑,而后突兀间脸上的笑容便成了极度的狰狞,令得蒲朗克都心头一跳,下意识的抓向桌上的武器,只是没等他动手,对面的青年便又恢复了之前的笑容,道:“当然想了,可惜阿,我现在暂时做不到。”

  蒲朗克的喉咙上下滚动,眯眼盯着对面的青年,脸上肌肉微微抽搐,显然在极力忍耐。

  “当然了。”

  李沧摊手耸肩道:“你现在也肯定杀不死我,你要不试一试?”

  蒲朗克一言不发,权衡利弊。

  过了一会,蒲朗克突然哈哈大笑,道:“误会误会,都是误会,我们可以交个朋友,老子友情还是挺值钱的。”

  蒲朗克站起身,道:“今日之事,打扰了,有机会再来赔罪。”

  李沧看着那转身离去的蒲朗克,后者的脸色在转身的一刻便变得极为阴沉可怕。

  “等等,船长大人。”

  李沧突然出声喊住了想要离开的蒲朗克。

  后者背对着李沧,缓缓仰起了脑袋,他本就不多的耐心本磨灭至尽,以心狠手辣,残忍暴虐出名的海洋之灾就如他手下的那些火药桶一般,极其容易爆炸。

  就在他准备转身好好会一会这个神秘的年轻人时,后者起身,笑容灿烂的伸出手掌。

“做个交易吧,我可以帮你重回彼岸港湾的王者之位。”

半个时辰后。

李沧目送那道魁梧背影离去。

“三域六国,周夏,恶洲,彼岸港湾……”

李沧二个灵魂的记忆在飞速融合。

尘封了整整二十年的往事在此刻拉开帷幕。

他,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

二十年前。

深夜十点。

  白日喧嚣的街道此时只剩下零散路人和车辆来去匆匆,昏黄的灯光一路往前,少有店铺招牌还亮着,一切归于寂寥。

  一辆别克英朗开过红绿灯,在马路牙子边上停下,约莫四十左右的中年男子回头看了一眼那一路上一直一言不发,只是看着窗外的年轻人:“小伙子,到了。”

  年轻人拉开车门,说了句谢谢后拎包下了车,他站在路口,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滑动一会,出现支付按钮后拇指轻触中心键,完成了这单滴滴的支付。

  十九元。

  随着扣款成功,工行的账户余额变动短信也随之而来,年轻人看了一眼那只有四位数的余额,按掉锁屏,把手机放回兜里,他站在路边,掏出一包沂蒙山,点着后狠狠的抽了一口,直至三分之一。

  浓郁的烟雾从口鼻而出,在脸庞前升腾。

  在这个二十才出头的年纪,李沧已经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

  十八岁刚刚成年那一个月,他独自一人去了陌生的城市,从最底层开始,各行各业,人生百态,在短短的三年内他经历的七七八八了,换完无数份工作后,他在半年前终于稳定下来,选择了现在的销.售职业。

  销.售行业有一个很有趣的现象,被人称为帕累托法则,理解起来便是在一个公司内,百分之二十的人,赚走了百分之八十的钱,而在那百分之二十的人里面,同样也可以这么划分,也就是说,那百分之四的人赚的钱,比得上剩下所有人的钱。

  李沧坚信这个法则,一直在努力,仅仅半年,他的业务能力便到了行业的平均水平,可是还没等他大放异彩时,公司高层便出了变故,管事的几个因偷税漏税被逮了,资金链一块一直存在的漏洞也被曝光,公司一下子濒临破产,摇摇欲坠。

  跳槽穷半年,改行穷三年。

  李沧不得不又踏上寻找工作的道路,那座城市对他并不友好,精疲力尽的李沧回到了自己的小镇。

  眼前的老式五层公寓是当年拆迁分配的,父母都在外工作,家里并没有人,李沧上了三楼,打开门,开启手机灯光,轻车熟路的找到电闸,拨动后这间半年未曾进人的房间终于明亮起来,电视、家具上盖着毛巾、灰布,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李沧开窗、打扫卫生,半个时辰方才解决,看着焕然一新的房间,李沧躺倒在沙发上,闭眼休息了一会,而后拿过包,取出联想的笔记本电脑。

  李沧盯着桌面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工作文档,鼠标滑动,将所有关于上一份工作的文件全部塞到了一个文件夹内,桌面变得空空荡荡,干净清爽。

  李沧清理着电脑的无用垃圾,目光随意转动,突然,他神色一顿,停在了那个L型的图标上。

  英雄联盟。

  多久了。

  二年多了吧?

  期间他也偶然刷到过联盟的一些消息,最近听到的便是IG夺冠了,热度席卷微博,连带朋友圈也无限刷屏,当时正忙着工作的李沧听完后也是愣神,心头微起波澜,但很快就投身入工作内。

  他已经不是三四年前那个只会捧着电脑通宵打游戏的小孩了。

  电脑里早已没有tgp了,李沧点开图标,客户端需要更新,在如今的光纤下,几个GB也用不了多久,李沧放下电脑去洗了个澡,回来后客户端已经更新完毕了,久违的联盟BGM令得李沧神色恍惚。

  手指轻巧的敲过键盘,习惯性的回车,客户端启动,很快大界面便跳了出来,李沧鼠标连点,关掉页面上的那些提示,无非就是各种改动的提醒。

  在李沧自己这个圈子里,他的联盟技术算得上数一数二,刚接触时应该是s5末期,定位赛前七把全输,后面赢了三把,定位到了青铜二,而后在s6一个赛季内,打了一千六百多把,从青铜二上到了钻三。

  看着好友列表内灰色一片,李沧沉默一会,拿过手机,在微信里搜索了一下小分队,跳出了个五人的讨论组。

  讨论组已经很久没有说话了,上一批消息还是在半年前,备注李涛的发了个吃火锅的视频,大家伙随意聊了几句便没了。

  李沧拿起手机,拍了张面前电脑的客户端照片,盯着屏幕上的那个对号,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发了出去,然后又发了一个自己家的定位,而后再没打字

  李沧放下手机。

  仅仅半分钟后,手机的铃声响起,屏幕上的名字叫做徐长军。

  李沧接起电话,开了免提。

  “沧子?”

  一道惊喜的声音响起,难掩激动:“你他娘的,终于回来了?”

  李沧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不同于以往那职业性的面具笑容,这是他最发自肺腑的正常笑容:“回来了,刚到家,你在哪?”

  话筒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应该是徐长军在穿衣服,还一边道:“我还能在哪呢,家里呗,刚接了笔公司的文案设计,怪麻烦,搞到现在还没折腾完,你等我,我过来接你。”

  李沧噢了一声,旋即笑道:“怎么说?”

  徐长军明显一愣,然后肆意大笑:“还能怎么说?老规矩,喝酒泡妞洗脚打游戏!”

  李沧那张神色疲惫的脸庞上,一抹极其灿烂的笑容缓缓显露。

  挂完电话,李沧发现自己已经有二个未接电话了,还有一个微信电话。

  李涛、刘宏,还有杨卜真。

  小分队里面也已经语音不断,消息的滴滴声不绝。

  李沧缩在沙发上,把微信消息划到最上面,点开最上面的那条未读消息,而后把手机放在一边,闭眼听着那一条条长短不一的语音,这几年来,他从未如此放松过。

  习惯戴着面具面对各色人,李沧生怕脸上的面具将会融入脸庞,再难取下。

  成年人的生活里,哪有容易二字?

  一栋复式公寓住宅内,匆匆忙忙套上衣服的徐长军拿起桌上的烟和火机,把车钥匙揣到兜里,走向门口。

  “哎。”

  浴室门打开,二楼套着浴巾的年轻女子一边拿毛巾擦拭着头发,疑惑道:“这么晚了还上哪去?”

  徐长军咧嘴一笑,抬头道:“沧子回来了,一起出去玩会。”

  年轻女子微微皱眉,走下楼梯,道:“你明天还得上班,现在都快十一点了,现在出去,什么才能回得来?别去了吧,明天再聚也行啊。”

  徐长军上前二步,望着面前那张皱眉不悦的清丽脸庞,伸手拥抱着那具柔软的躯体,语气虽轻,却不可质疑:“我不回来了,公司那边我会请假的,你早点睡,晚安。”

  还不待女子多说什么,徐长军转身就走,令得女子有些错愕。

  过了一会儿,一辆帕萨特从楼下小区车库驶出,徐长军单手打方向盘,拿着手机微信发了句语音,告知其他人老地方见,而后专心开车,十几分钟后,帕萨特出现在之前别克英朗停过的马路牙子边上。

  徐长军下车,手臂架在车框上,笑呵呵的看着不远处树干下站着的黑衣年轻人,四目相触,二张笑颜。

  “兄弟。”

  李沧走至车前,喊了一声。

  徐友军大手一挥:“走!”

  帕萨特在空荡荡的街道上穿梭,来到了一家大排档前。

  “再来排挡。”

  李沧微微咧嘴。

  还在学校里读书的时候,他们五个经常一起逃课开黑,饿的时候就互相凑钱,到这里来点上几个小菜。

  “来了,嗯……?”

  正在烤串的的中年男子习惯性的招呼了一声,但抬头瞅见二人,觉得有点眼熟,想了一会,突然反应过来:“是你们几个小子?”

  徐长军笑眯眯的道:“老徐,好久不见。”

  老徐熟练的翻着手上的烤串,笑道:“怎么回事,好久没来了吧,怎么?畅饮活动一直都有啊。”

  李沧笑意满面。

  那时候他们几个都还未踏入社会,没有经济来源,外面摊子的酒水太贵,而这里刚好有啤酒畅饮的活动,所以便成了他们的最佳地点,有趣的是,他们五人每次手头的钱也就够点个一二百块的烤串,可喝起酒来,基本都是一人一件打底,这偶尔还行,可一礼拜来个三五次的,让老徐都直呼吃不住。

  二人随便找了张桌子坐下,没过多久,一辆名图停在外面,下来了三人,开车的是个身材微胖的青年,边上站着的是个身高足有一米九的青年和一个浑身精瘦的家伙。

  “胖子!”

  徐长军大喊一声,朝他们挥手。

  三人快步走来,笑嘻嘻的坐下,微胖的李涛看向李沧,撇嘴道:“一跑就二年多,过年都不回来,真狠。”

  李沧苦笑。

  老徐拿着烤串走来,店里的小伙也随即把一箱雪花扛了过来。

  “尽情吃,尽情喝哈!”

  老徐热情招呼,服务员扛来一箱后,问道:“开几瓶?”

  老徐瞥了一眼笑容古怪的几人,拍了拍服务员肩膀:“你去忙吧,不用管他们。”

  “哈哈。”

  徐长军等人互相对视一眼,纷纷起身:“咧!”

  李沧心头也有着滚烫升起:“走,往死里咧!”

  五人在服务员诧异的目光下,走到店里,一人抱了一箱出来,放在脚边。

  李沧拿着酒瓶:“哥几个,怎么说?”

  徐友军四人一举瓶子,肆意大笑:“咧啊!”

  五个年轻小伙子全部起身,一口吹瓶。

  正在烤串的老许回头看了一眼那吸引了不少桌子视线的五人,无奈摇头,神色难免有些羡慕:“年轻真好啊。”

  时间飞逝,很快就凌晨二点了。

  其余桌基本都走的七七八八了,只剩下李沧五人,桌上满是竹签和纸巾,脚边散落着不少啤酒瓶,大多数还是躺在箱子里,只不过也都已经空了。

  已经是一人一箱半了,五人光是去厕所都来回八九次了。

  李沧几人面庞通红,在酒精的作用下,互相倾吐着这些年的经历,回想着曾经的年轻岁月。

  李沧下意识的往边上一掏,已经没有酒了,他看着那已经喝的差不多的几人,强提精神,撑着桌面摇摇晃晃的起身,拿起最后一杯酒:“那就这点杯中酒吧?我们走下一场。”

  徐友军眯着眼,道:“行,那就这最后一杯,胖子,你还能喝吗?”

  几人视线看向那已经在厕所吐过二回的刘宏,身高一米九的后者此刻咽下嘴里的羊肉,起身瞪眼道:“什么叼话,喝!咧!”

  李沧举杯,他甩了甩头,望着周围的四人,脑海里这些年的经历如电影般倒放,各种情绪最后皆化为一声轻叹,而后神色坚毅,咬牙道:“最后一杯,我,李沧,在这里,祝在座各位……”

  李沧从喉咙里吐出一口气:“年少有为,大器……早成!”

  徐友军微微沉默,而后一饮杯中酒,其余三人也是随之一口而干。

  愿。

  年少有为,

愿。

大器早成

结完账,五人走出排挡,李涛轻轻抚着自己的肚子,随口道:“走哪?”

  身材干瘦的杨卜真满脸通红,嘴巴一张便尽是酒气:“还能走哪,先去醒醒酒。”

  “呕……”

  酒量偏差的刘宏一个箭步冲了出去,扶着树干,大吐特吐,李沧搀扶住刘宏,后者吐得七七八八后,拿树叶子随便擦了擦嘴角,伸手搂着李沧的肩膀,尽管胃里翻江倒海,仍是开心笑道:“沧子,咱啊,喝的舒坦!”

  李沧咧嘴一笑。

  虽然二年多没见了,但这些感情却如尘封的美酒般,越来越醇厚,和这帮子兄弟在一起的时候,李沧能够暂时抛却所有烦恼。

  徐长军瞥了一眼刘宏,耸肩道:“罢了罢了,瞅着家伙的样子,万一吐到人家车上就麻烦了,我们远的地方就不去了,就去夏威夷吧?”

  四人都没有异议,往前走了五六分钟,拐过转角,一家招牌特大的夏威夷足浴店出现在眼前。

  上了楼,因为没有五人间,所以杨卜真和李涛去了边上的房间,李沧、徐长军和刘宏躺在三人间里,技师很快便来,轻车熟路的开始放盆换水。

  李沧看了一眼边上已经和技师聊上并上下其手的二个伙计,微微吐了一口气,身体放松,任由手边的技师随意折腾,他不会去主动上手,不过也不至于会抗拒。

  二个时辰后。

  五人重新站在了夏威夷的门口,酒醒的不多,但至少比之前醉醺醺的状态好多了。

  李涛一手叉腰,揉着脖子,嬉笑道:“咋样,我说那个68号怪好吧。”

  “嘁,出息。”

  徐长军笑骂一声,而后看了看刘宏几人,瞄了一眼手机后,目光转向李沧:“现在是三点,走哪?金蜘蛛?”

  李沧松了松手臂,点头算是应了,另外几人也没有意见。

  五人先后打了二个滴滴,来到了这个名字叫做金蜘蛛的网吧,这网吧的配置并不算高,只能算中等,不过平日里生意却是相当的好,倒不是什么其他的原因,而是这家网吧可以开假卡,也就是不需要身份证。

  这对于当初还没有成年的李沧几人来说,完全是超大惊喜,所以即使如今他们有了身份证,能去更好的网吧,却仍然喜欢呆在这里。

  五人开了机,纷纷上号,都是暗影岛的区。

  灰蒙蒙一片的好友列表,接连亮起。

  五人的id是当初一起改的,所以一眼就能看出五黑。

  我是打野不gank

  我是中单不游走。

  我是辅助不插眼。

  我是ad不补刀。

  我是上单不参团。

  李沧便是打野,当初就是靠着一手瞎子和狮子狗,上了钻石,其余几人巅峰时期最差的也都是铂金,像徐长军更是打到过艾欧尼亚的钻一分段,后来被演了好几次,心灰意冷,回到了暗影岛。

  第一局李沧选了狮子狗,因为好久没玩的原因,跳e老是失败,连招老出错,另外四人也好不到哪里去,输的一塌糊涂,二十三分就被推了基地。

  “不是,你这好歹也是上过钻一的人,被对面一个白银二的光辉打炸了?”

  李涛瞪大眼睛看着徐长军,第一个爆的就是中路,对面光辉十二杠一,四分钟就单杀了徐长军的辛德拉。

  “额……”

  徐长军挠了挠脑袋,尴尬笑道:“暖暖手,暖暖手,好久没玩了。”

  起身买了五瓶红牛回来的杨卜真把红牛挨个放下,冲着正看着屏幕战绩发呆的李沧撇嘴道:“你这个狮子狗真被你玩成猫了,三件套还秒不了对面ad。”

  李沧干咳一声:“失误失误。”

  “嘿,你能好哪去。”

  刘宏满是怨气:“我扛了那么久,你这adc,在输出个鬼哟。”

  杨卜真指了指边上的李涛:“你得问他啊,这家伙一个辅助,不过来保护我,要跑去开团,进去就没了。”

  “哎!”

  李涛顿时不乐意了:“我要不去开团,你们谁敢上?等着被对面一波?”

  一群人互相揭短,吵得不可开交。

  在他们争吵间,第二盘开始了,这一盘大家伙都恢复了一点手感,刚开始打的还行,后来几波失误后,又被一波。

  “我的我的。”

  最后一波团打输,徐长军连忙举手背锅:“我本来想eq闪大二个c位的,没想到没操作成功……”

  刘宏这一盘的上单打的相当不错,扛起了c位,却还是没能带的动,只能长叹:“唉,中路这,托儿所啊。”

  徐长军冷哼:“别叨叨,再来一盘,我这盘肯定c。”

  李沧一直不温不火的打着,手感也慢慢回来了点,他们如今只是手速跟不上,但意识还在,对游戏的整体理解并不弱于对面的玩家,比起游戏,他更享受和身边的这些人一起彻夜开黑的感觉。

  那种已经回不来的,肆意的张扬青春。

  时至清晨。

  李沧操作着瞎子,看着屏幕上已经中q的对面薇恩,瞄了一眼对面边上来回晃动的石头人,考虑了一瞬,而后选择踢回去,对面的石头人果然往前走来,当机立断的放了大招。

  “哇,你就这样踢回……”

  徐长军话还没说完,李沧在半空中突然查眼,改变了弧度,摸到了光辉的左手边,躲过了石头人的大,同时一个闪现飞到了薇恩的后方,一记猛龙摆位。

  “6666!”

  “猛啊!沧子!”

  “强,无敌!”

  四人一拥而上,直接秒了c位,拿下了这局比赛。

  “啧啧。”

  徐长军咂嘴,笑道:“就刚才这瞎子的操作,至少回到钻五水平!”

  李沧伸了个懒腰,笑而不语。

  “差不多也天亮了,打最后一把吧。”

  李沧笑了笑,四人点头。

  最后一把,李沧没有再选拿手英雄,而是点了选择界面的问号,随机选择到了生化魔人,扎克。

  边上的李涛见到李沧这般,也是跟着模仿,拿到了一个龙女:“行,那我就龙女辅助。”

  徐长军、刘宏和杨卜真也随机而选,一个中单鳄鱼,一个ad木木,还有个上单锐雯。

  “咳……刺激。”

  杨卜真眉头一挑,死歌当ad?这补刀就有意思了,除了刘宏的上单锐雯还正常外,都是奇葩位置。

  “开吧!”

  李沧选择了确定,考虑了一下,换上了惩戒传送,令他意外的是,另外四人也换上了惩戒传送。

  “别慌,能赢。”

  徐长军摸了摸鼻子,只不过说出来的话连他自己也不怎么信。

  李沧无奈一笑,而后笑骂道:“你们可以带惩戒,但别刷我野!”

  四人笑容分外古怪。

  游戏进入载入界面,一会儿后,清脆的女声便响起。

  “点击左侧按钮开始录制。”

  李沧操控着扎克,冲着外面而去,随着全军出击的声音响起,这一局战斗再度开始,因为位置稀奇古怪的原因,他们一开始的对线压力极大,不过在李沧的gank下,还算把劣势稳住了,随着时间的发育,五人的战斗力开始攀升,打的如火如荼。

  李沧在下路收了个组石头人,刚往河道走,便发现地图上一片漆黑,而此刻队友们都在上半野区,李沧微微皱眉,用远见宝珠照了下龙坑,却发现对面的下路二人组正在打火龙。

  李沧一个e进了龙坑,抢了火龙,现在的他坦度极高,躲掉对面辅助锤石的钩子,大摇大摆的往中路逃去,突然,一个蓝色光圈在前面浮现,李沧微微眯眼。

  那是瑞兹的大招。

  三个人都里面浮现。

  “五个!都在小龙这!”

  李沧连忙蓄力E技能,朝着徐长军四人喊道:“快,你们秒大龙!”

  徐长军几人立马跑去大龙。

  李沧本来还寻思着用E技能逃跑,却被锤石闪现e打断了技能,没有闪现的李沧只能沦为沙发,被五个人堵在了龙坑里,一个个技能如炮轰般轰在扎克身上,李沧的血量飞速下降。

  “唉……”

  李沧看着那血量见底的扎克,叹了口气,这被五个人暴揍的感觉并不怎么舒服。

  就在李沧双手离开键盘的时候,对面五个人却同时收手,留了扎克一丝丝血,李沧的扎克此时因为自动攻击正一下一下的平a着,但一个肉坦能有多少伤害?

  李沧手掌下意识的想要摸上鼠标,后来想了想又放弃了,这么点血,怎么也逃不了,只能看着对面五个绕着自己转圈,那个扎克因为仇恨的原因,也一直追着对面的大树,走走停停,洗刷半天,就是没杀了还有一丝血的扎克。

  很无聊却很有杀伤力的羞辱。

  李沧眯着眼看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按出所有人的对话框,后来想了想,又忍住了,这几年来的沉浮,早已将他的脾气磨得平滑圆润,再无锐气。

  一会后,徐长军几人终于打掉了大龙。

  见到大龙被偷了,那五人方才有些慌张,对面的烬随手一枪爆掉了扎克,扎克因为有被动,飞了四半出去,就在对面五人准备a掉扎克的碎片时,四道蓝色光柱从扎克的碎片上冲天而起。所有攻击全部无效化。

  李沧微微一愣,眼睛突然有些发酸。

  “他娘的。”

  徐长军骂了一声:“一群黄白金的小菜鸡,咧他!”

  四人几乎同时落地。

  “咧!”

  李涛龙女一落地便开大扑了过来,气势汹汹,徐长军的鳄鱼也是落地就大,怒气全满,闪现出龙坑,控住对面的瑞兹,杨卜真的木木闪现大到了三个,至于刘宏的锐雯则是放了二段q,第三段的时候直接闪现erqw,踩住二个,甩出了绿色的疾风斩。

  碎片缓缓合拢,扎克再度站了起来。

  外面的战局几乎瞬间结束,零换五,五人一路推上高地,拆到了水晶。

  带回来的沂蒙山已经抽完了,李沧拿起边上的红利群抽了一口,心情莫名。

  徐长军四人都没有获胜的喜悦,只是默默的坐着,李涛直直的看着面前的蓝色胜利界面,久久无言。

  这是他们三年前的青春,曾经的五连坐,曾经的肆意时光,而如今都各奔东西,几年都见不到一次。

  在先前的喝酒聊天中,他们也知道现在的李沧,又失业了。

  “走,撤了。”

  李沧率先起身,披上衣服。

  其余四人跟上,徐长军看着走在前面的李沧,犹豫一会,开口道:“沧子,这回还走吗?”

  李沧沉默。

  “我手边有几个好工作,可以给你介绍,工资待遇不会差的。”

  徐长军见到李沧沉默,连忙道。

  李涛也连忙帮着搭腔:“对啊,咱哥几个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但好歹在这一亩三分地上,还是有些关系的。”

  李沧仰起头,片刻后环视周围四人,突然灿烂一笑:“明天就走,之前喝酒说的话,还都记着吗?”

  李沧神色突然恢复的原本的张扬:“年少有为,大器早成,我们岂是池中物?”

  李沧一人离去,背对着四人,用力的举手晃了晃。

  四人站在原地,目送着李沧的离去。

  ……

  回到家里的李沧坐在沙发上,呆呆的看着面前的笔记本,还停留在之前出去时的登录界面。

  边上的手机叮咚一下,李沧下意识的拿起手机,是小分队的消息,徐长军发了个视频,李沧犹豫了一下,点了进去,这是一个抖音的小视频。

  视频内的亚索腰间配着剑,握着笛子,问道:“请问,你看到我们的召唤师了吗?”

  走在下路的薇恩回道:“看到了,但他不会再回来了。”

  提枪而立的烬问道:“牺牲了吗?”

  和自己的影子同步动作的劫摇了摇头,道:“不,是他长大了。”

  卡牌随即道:“他有新的敌人了。”

  盲僧双手合十:“新敌人?”

  持着双枪的奥巴马道:“需要我们帮忙吗?”

  金克丝把玩着自己的火炮,道:“不需要我们了。”

  “为什么?”

  剑魔疑惑出声。

  “因为啊……”

  身姿婀娜的剑姬持剑而立,道:“他的敌人叫生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

  李沧再度点上一根烟,打开游戏,进入了匹配界面,选择了入门级的人机,清空了所有的天赋,用一局寒冰射手打完了整句游戏,然后退出客户端,把那个型的图标拖进了之前的那个文件夹里。

  这是他很早之前就见过的一个段子,当时只是一笑而过。

  当有一天英雄联盟不火的时候,我会卸掉所有的符文,清空所有的天赋,用经典皮肤的寒冰去打一局入门级的人机,然后退游。

  从哪里开始,就从哪里结束。

  再见,我的年少青春。

  李沧合上电脑,原本的迷茫消失不见,他胸口像是堆积了一团火焰,对未来的渴望,对生活的向往。

  他不知道一个男人究竟要付出多少才能做到意义上的成功,但他愿意为此去拼命。

  想通了以后,李沧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而通宵一晚上的后遗症也随之而来,发困的异常,肚子也饿的不行,李沧寻思一下,拿起手机下了楼,先吃饱,再睡觉。

  轻车熟路的下楼找到了早餐店,李沧买了一笼小笼包和豆浆油条,刷着手机的动态,咬着手上的油条,站在马路口等红绿灯,早晨的空气有些湿润,街上往来的人车也多了许多。

  “快走快走,要迟到了!”

  二个背着书包的小孩急匆匆的往前跑去,书包带晃动间不小心带翻了李沧手上的塑料袋,豆浆啪嗒一下掉在地上。

  “额……”

  李沧一愣。

  约莫十岁才出头的小家伙明白自己闯了祸,停下脚步,怯怯的道:“对……对不起。”

  李沧无奈一笑:“算了算了,走吧,小心点。”

  “噢,谢谢大哥哥。”

  小家伙连忙点头,对面的绿灯终于亮了,坐立不安的小家伙立马往前窜去,剩下的同伴也是随之跟上。

  李沧刚想抬脚,耳边突然想起刺耳的轮胎摩擦声,他霍然抬头,看着不远处那想要借着黄灯一脚油门冲过来的大货车,眼角瞥见那冲出去的那个小家伙,心头猛地一颤。

  “小心!”

  李沧能够见到那大货车的司机惊恐的表情,而那二个小孩也被吓呆在斑马线上,不知所措。

  箱式货车内定然载满了货,紧急制动之下,依旧往前不断滑行,紧急时刻,李沧下意识的往前冲去,用力的推在小家伙的书包上。

  下一瞬,一道人影抛飞而起,重重的摔落在十几米外的地上,翻滚了二圈,没了动静,一滩鲜血逐渐从身下淌出,那逃过一劫摔倒在地上的小家伙呆呆的坐在地上,吓得连话都说不出。

  行人逐渐围绕过来,指指点点,货车司机连滚带爬的下了车,满脸煞白,哆嗦着手拨打急救电话,没多久,呼啸的救护车飞奔而来,警笛长鸣。

  李沧的意识很模糊,他只觉得耳边似乎一直有人在说话,但是却听不清,好像来自很远的地方,他很想睁开眼,眼皮却像灌了铅一般,只有一条缝隙隐隐约约,一片白色不断晃动。

  终于,黑暗如潮水般袭来,李沧的意识消失了。

  半个时辰后,急救室的大门被推开,大夫摘下绿色口罩,叹了口气,朝着边上的护士助手道:“可惜了,这么年轻的一个小伙子,联系上他的家人了吗?”

  护士摇了摇头,道:“还没有,警方那边已经在联系了。”

  医生嗯了一声,轻轻道:“下死亡通知书吧。”

  护士默默点头,气氛显得有些沉重。

  一具年轻的尸体静静的躺在了医院的太平间内,仅仅几个小时前,这还是一个活蹦乱跳的年轻人。

  一个刚走出失业阴影,重复鸿鹄之志的年轻人,一个也许会大器早成,年少有为的年轻人,一个青春才逝去,步入成熟的年轻人。

  无人能够发现,盖着白布的尸体里,有一点细小白芒若隐若现,飞离躯体,向着高空而去,越飞越高,在往上飞的途中,世界各地不停有白色光点出现,最后汇集在一起,点点滴滴,越来越多,最后如一条白色星带般,往着星空永不停步。

  在很久很久以前,人类信仰神灵的年代,这种白芒,被称之为灵魂。

  和所谓的轮回转世不一样的是,这仅仅是人死后的执念所化,在无垠星空的飘荡中,慢慢被时间侵蚀,一点一滴消失不见,最后沦为虚无。

  不知过了多久,白色星带已经消失了许多,每一秒都有白芒破碎,而剩下的则是往星空更深处而去,在这一股洪流中,李沧的那一小点白芒,显得分外渺小。

  最后,那无穷无尽的白芒,只剩下了几百个星星点点。

  时间的流逝在这里似乎已经凝固了。

  李沧的白芒,终于开始微微颤抖,到达了消失的边界,在它周身的那些白芒,也逐渐开始波动,前方是一片璀璨银河星空,但仿佛有一睹无形之墙堵着,再无法进入丝毫。

  一点点白芒陆续炸开,然后消失。

  突兀的,星河深处似乎有阴影掠过,下一瞬,场景倒换,那些剩下的几十个白芒陡然消失,再次出现时,已是前方极远处的尽头。

  “唔……”

  星河深处如有无形波动传开,被扫到的白芒纷纷炸裂而开,一片白点闪烁,消失,皆未幸免。

  有幽幽叹声在星空回荡。

  “还是没有匹配的体质者么?”

  “多少年了啊,本王已经厌倦这种生活了。”

  无尽的黑暗中有荧光闪烁,幽黑中突然睁开了一双紫蓝眼睛,这眼睛之大,匪夷所思,几乎能和旁边那缓缓自转的不知名星球媲美,可想而知,那黑暗下,究竟隐藏了多么巨大的身体。

  紫蓝眼睛中仿佛是一个缩小版的宇宙,里面星河幻灭,斗转星移,奇妙异常。

  那双眼睛的主人似乎失望至极,重新慢慢的合上了眼,漫天光点也逐渐消失,就在那眼睛即将要闭上时,虚无中的一点极其黯淡的白芒一闪一闪,释放着属于自己的微弱光芒。

  “咦?”

  紫蓝眼睛猛地睁大。

  “没有湮灭?”

  巨大阴影终于有些激动:“终于有能匹配体质了!”

  一团紫蓝火焰凭空出现,包裹着异常黯淡的白芒,突然猛地提速,横跨星河,速度极端恐怖,向着另外一端飞速而去。

  送走了那一点灵魂,巨.物眼中的激动缓缓散去,又变成亘古持续的无喜无悲,这并不是冷漠,而是古老时间留下的沧桑。

  胆敢奴役星空之主的愚蠢生物,都将会迎来最残酷的审判。

只是早晚的事情。

人物外传之段漠(大朝试)

———— ————

老刘家的小酒楼去年招了个十八九岁的小二,手脚蛮勤快,不会偷懒,人也不错,碰见谁都会笑呵呵的喊上一句叔叔婶婶,老刘就瞅着他那每天都灿烂的笑容也会心情跟着舒畅,暖心的很,所以每逢过年过节之时,都会多给点工钱和零碎东西。

  “小段!”

  老刘趴在柜台上拨弄着面前的算盘,冲着门口喊了一声。

  “哎,掌柜的。”

  一个年轻小伙跑了进来,毛巾搭在肩上,笑道:“啥吩咐?”

  小伙长的不算帅,但看上去也称得上干干净净,一身普通的麻衣布衫,一双洗的有些发白的布鞋,眼睛很清澈,像是一汪古井之水,看久了,好像心情也会随之宁静下来。

  他姓段,名漠。

  老刘忙活着手上的算盘,并没抬头,道:“跑一趟,去帮隔壁街上的许嫂家挑缸水,顺带把后厨的上好牛肉带盘过去,他儿子昨天赶考回来了,恐怕也是名落孙山咯。”

  段漠把肩上毛巾放在柜台旁,拍了拍袖子走向后厨:“好嘞。”

  一会儿后,老刘抬头看了一眼那拎着盒子往外走去的男孩背影,外面的夕阳拉扯着他的身影,有些长,有些远。

  “大朝试。”

  老刘突兀的叹了一口气,神色有些暗淡,脚步蹒跚走到了门口,提前挂上了打烊的牌子。

  段漠轻车熟路的绕过大街小巷胡子同,碰上些捧着饭碗坐在门口台阶、青石上唠嗑的大叔大婶、大爷大伯,也都能叫出姓氏,客气打着招呼,邻里邻外的大家伙,对这来福客栈干了一年的小二熟悉的很,热络回应着。

  没多久,一个小小的青石屋出现在段漠眼前,他敲了敲门,开门了的是一个干瘦的青年,面色不太好看,紧抿嘴唇,段漠看了一眼里面,平日里总喜欢笑呵呵的许嫂现在拿着一块泛黄白布不停的擦拭着眼角,

  “这是刘掌柜让我带来的。”

  段漠把手上的东西递了过去,干瘦青年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关上了门,段漠看了一眼院子里已经装满水的水缸,耸了耸肩,原路返回。

  他知道这干瘦青年叫许德胜,是许嫂唯一的儿子,许嫂的老子去得早,她一个人把许德胜拉扯长大,对其他事情一向不在意的许嫂唯独对许德胜的读书严厉异常,因为她老子死之前说了,想要出人头地,就只有去当官,去天魏参加大朝试,窝在这么个小县城里,永远没有出息。

  寄予了多少的希望,就有多少的失望。

  今年春初,寒窗苦读十年的许德胜上京赶考了,昨天回来了,没有衣锦还乡,没有官袍加身,一门心思全在儿子身上的许嫂只能终日以泪洗面。

  段漠回了酒楼,在路上的时候,他想起了老刘。

  老刘早些年也是这样,费尽心思的苦读,最后也只是黯然落榜,回家接手了他爹的生意,也就是这个小酒楼,如今已有十多个年头了,这些年来,每当听说同乡的谁又赴京做上小官,老刘总会一个人沉默许久。

  老刘的梦,来来往往这么多客人,又有谁能买单呢。

  而比起老刘,家境贫寒,为了十年苦读已经吃尽苦头的许家母子,又该如何是好呢。

  “大朝试……”

  段漠呢喃了一声,不知不觉,他已经走回了酒楼门口,突然,他停下了脚步,抬起头,微微皱眉,目光停在了大堂内唯一坐着人的桌子。

  段漠眉头舒展而开,走进之后反手带上了门,老刘正站在柜台后面,手肘搭在台面上,朝那个坐着的斗笠男子努了努嘴,道:“来找你的,朋友啊?”

  对于这个门口挂着打烊牌子还闯进来的男人,要不是他报了个段漠的名字,心情不太高兴的老刘还真准备黑下脸扫客呢。

  “朋友?”

  段漠眉头一挑,看了一眼那坐着的男子,并没有回答,只是笑道:“掌柜的,整壶好酒和几个下酒菜,钱记我工钱账上吧。”

  “行。”

  老刘随意点头,走到后厨去吩咐了二句。

  段漠走到桌前,在男子对面坐下,双手合起搭着下巴,打量着对面的男子。

  男子伸出手,手指向上顶了顶斗笠边沿,段漠能够望见,他那不被衣袖遮住的手腕、手背、手心之上,都有着蚯蚓般突起的静脉,看上去端是可怕。

  那是一张很年轻的脸庞,或许比段漠大了几岁,也很普通。

  “你怎么找到我的?”

  段漠问道。

  男子摇了摇头,声音很嘶哑,道:“你要想藏,在天魏这个鬼地方又有谁能找得到你?”

  段漠习惯性的眯起了眼睛。

  “我是偶尔路过,恰巧碰见你罢了。”

  男子道了一句,段漠不可置否。

  老刘拿来酒菜上桌,并没有过多关注戴着斗笠的男子,和段漠道了一句便回楼上休息了。

  段漠给男子倒了一杯酒,摇晃了一下碗,笑道:“不管怎样,能够见到老朋友,我还是很开心的。”

  男子嘴角有着一丝莫名弧度,干完碗中酒,轻声道:“你是很开心,可是我姐,我整个东方家族,我东方玉很不开心。。”

  段漠轻抿杯中酒,面不改色,风轻云淡。

  男子瞧得段漠这副模样,只是古怪笑一声,旋即淡淡道:“给我安排个住所吧,我要在这住段时间,放心,你当我不存在即可。”

  段漠微微偏头,从上到下打量了一下男子,很认真的道:“给钱么?”

  男子不说话了,只是和段漠对视了足足片刻,那眼神,似乎在看一个蠢货一样。

  “得。”

  最终还是段漠败下阵来,无奈道:“东方玉,多的没有,我干一个月也就这点工钱,就一间房子和一日三餐,仅此而已。”

  男子自顾自的低头夹着酒菜。

  酒足饭饱之后,段漠回到了楼上房间,也给东方玉安排了一个客房。

  深夜。

  躺在床榻之上的段漠双手枕在脑后,古井无波的清澈双眼看着屋顶,外面的星光透过窗户洒落而进。

  片刻之后,段漠从床上起身,缓缓走到窗户前,打开窗户,深夜的冷风迎面吹来,很凉,似乎能吹进骨子里,他望着外面那一片寂静的林立房屋,轻吸了一口凉气,沁入心脾,异常清醒。

  “嘎吱……”

  不远处的另外的一个房间,窗户打开,戴着斗笠的东方玉宛如一只灵猫跳出,在围墙之上轻灵跃跑,踩在瓦片屋檐之上也毫无声音,很快就冲出去千米远。

  段漠面无表情的注视着在房屋之上跳跃的东方玉,在尽头处,东方玉即将消失之时,他突兀的回过头,深夜之中,月辉照耀之下,他向着段漠露出了一个很诡异的笑容。

  渗人至极。

  段漠关上窗户,回到床上,和衣而睡。

  第二天清晨,段漠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和往常一样打扫着酒楼,早上没什么生意,稍微忙活一下之后段漠便坐到了门口晒会太阳。

  戴着斗笠的东方玉从街道尽头走来,肩上背了个布袋,他径直的走进酒楼之内,并没有和坐在门口晒太阳的段漠有何交谈,擦身而过。

  段漠低下头,看了一眼东方玉走过的台阶,那木头门槛之上,有着一滴新鲜的,明显是刚刚滴落的红色液体,对这种液体异常敏感的段漠当然知道是什么。

  人血。

  从东方玉背着的布袋里渗出来的。

  段漠缩了缩身子,手掌插在袖袍之内,一言不发,不远处的二个行人匆匆忙忙在他面前走过,小声交谈着。

  “喂,你听说了吗?城外小树林发生的事情?”

  “什么事?发生什么了吗?”

  “你还不知道?太可怕了!一个活生生的人啊!整个人皮都被扒下,血淋淋的人形肉.团就那样挂在树枝上,骇人的紧,听说是老东家打更的发现的,现在还被吓的躲在家里死活不肯出门。”

  “什么?还有这种事?!那肯定是妖魔啊!”

  二人急急忙忙离开,声音越来越远。

  段漠一汪古井般的双眼之中掠过一丝涟漪,他抬头看了一眼,不知是在看天空,还是在看头上的那个房间,那个住着东方玉的房间。

  第二天,又是二具被拔了人皮的尸体挂在城外树林内,现场惨不忍睹,这个小县城之内,风声席卷的很快,闹得人心惶惶,妖魔之说不胫而走。

  “小段啊,这段日子晚上生意就不做了,天黑之后就关紧门窗,千万别出去了。”

  老刘满脸愁容的告诫段漠,虽然官府已经打下包票,一个礼拜之内肯定缉拿到真凶,但只要一天没抓到,小县城内的人一天都放不下心。

  第三天晚上,段漠关好门窗之后,一步步走上了楼,停在了唯一一间还住着人的房间前,屋内还亮着灯,段漠推开了门,屋子中间摆着一张桌子,东方玉并没有戴斗笠,正站在桌子前,背对着段漠。

  “终于来了?”

  东方玉头也不回的道,声音很低很嘶哑,听上去如同恶魔低语。

  段漠合上门,而后走到了东方玉旁边,灯光照耀之下,桌子上摊着一张血淋淋的人皮,浓郁的血腥味弥漫而开,令人作呕。

  段漠抬起头,那双一直如古泉般清澈宁静的双眸之内,似乎有一抹寒光正在凝聚,冰冷彻骨,锋锐异常,宛如即将出鞘的藏锋利刃。

  “过分了。”

  段漠轻声呢喃。

  东方玉笑容诡异:“过分了吗?我觉得还行啊。”

  

  

  段漠走到桌前,手指轻抚桌上摊开的人皮一角,这张人皮很完整,很精致,上面没有一点一丝的划痕,如同一件艺术品。

  这是一个二三十岁的年轻男子的人皮,虽然很干瘪,但是依旧能瞧得一份俊秀之意。

  这人皮的主人,是个蛮俊俏的小伙。

  段漠抬起头,和东方玉对视着。

  “怎么?”

  东方玉突然咧嘴一笑,脸上的疤痕蠕动着,看上去有些狰狞:“有兴趣了?”

  “没。”

  段漠平静摇头,淡淡道:“我只是过来看看,顺便提醒你一句,免费的住处免费的三餐,希望你能珍惜,如果你惹事上门,我会赶走你的。”

  东方玉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面无表情的盯着段漠。

  段漠平静对视。

  “好。”

  东方玉无谓的摊手,道:“既然你不感兴趣就罢了。”

  段漠转身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偏头问了句:“那是什么东西?”

  东方玉低头看着桌子上的那张鲜血淋漓的人皮,并未抬头,低沉道:“想知道,等下跟我一起去看看不就行了。”

  段漠淡淡一笑,推门离开:“不好意思,掌柜的不让我晚上出去。”

  东方玉默不作声,房门无风自合,烛光之下,他细细的观察桌上的人皮,一会后,从人皮的一角发现了一根长长的发丝。

  “头发?”

  东方玉自语,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终于找到你了。”

  段漠回到了房间,躺在床上看着屋顶出神,若是换做别人,见到这一幕,恐怕早就将东方玉认成是凶手了,但段漠却不这么认为。

  绰号小恶的东方玉是一名杀手,一名心狠手辣,武艺高强的顶尖杀手,他会杀人,会屠戮,会宰杀,但是不会施虐,扒人皮这种事情,不符合东方玉的性子。

  因为对他来说,那样太麻烦了,要杀个人,直接一刀结果即可。

而且段漠也相信,东方玉是无意之间才发现藏于此地的自己,他之所以会来这个远离周夏,地处天魏的偏僻的小镇,恐怕就是和这件异常之事有关,不过事情虽然如此,但他也不希望这家伙打扰到自己。

只有在这里,段漠才能卸下他身上的的所有累赘包袱,当一个正常人,也没有在这里,没人会把他和那声色犬马,奢侈无度的纨绔少爷联系在一起。

  “看来这河山镇来了个不得了的玩意啊。”

  段漠呢喃一声,旋即拉上一旁的被子,静静睡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接下来的一周,城外小树林再也没有出现被扒皮的事情,与此同时,东方玉也消失了一周,官府在一周之期满的时候声称抓到了那个扒人皮的变态,当场处决,小县城的阴霾逐渐散去,时间推移,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这二天的小酒楼生意还不错,段漠跑上跑下,忙的一身大汗,有些时候忙不过来,老刘也会亲自挽袖上阵跑堂,充实而忙碌的一天终于结束,送完了最后一桌客人,老刘把打烊的牌子挂在了门口,揉着老腰走了回来。

  “小段,老董,行了,都歇会吧,赶紧来吃饭。”

  老刘瞧得柜台后面那一堆细碎银子,笑的开心,特意从后厨把一只土乌鸡煲汤捧了上来,整了满满一桌子菜,还拿出了平日里不太舍得喝的东北老烈烧。

  老董是酒楼的厨子,长得白白胖胖,手艺还不错。

  三人喝着小酒尝着菜,聊着家常,天南地北的海侃。

  楼上有个四五岁的稚童跑了下来,闻着香气扑到了老刘的怀里,这是老刘的儿子,长得随他娘,比较秀气,乡邻乡亲平时都在打趣长相不太行的老刘怎么会有这么一个秀气的儿子。

  “爹,我也要吃。”

  稚童指着桌上的鸡腿,舔了舔嘴唇,老刘笑呵呵的扯下一只乌鸡腿拿给了稚童,道:“好了,走吧,去找你娘。”

  “噢。”

  心满意足的稚童抓着鸡腿一溜烟的跑了,二楼的楼梯上,一个姿色上等的妇人站在那里,伸手抱起了从楼梯上小跑上来的稚童。

  那是老刘的媳妇儿。

  段漠抬头看了一眼楼梯上的妇人,低下头抿了一口杯中酒,老刘媳妇的美貌更是对比出了老刘的难看,平日里他几个朋友小聚之时喝高之后也会偶尔提起二句这女子不过是贪图老刘的几个钱罢了,喝的满脸通红的老刘只会傻傻的笑,并不说什么。

  老刘有次喝醉了和段漠交过心,他那个时候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笑啊哭啊,说了很多心里话,段漠知道,他心里比谁都透,在大朝试名落孙山的时候,老刘就明白,这辈子就这样了,那个女人要是不图他点钱,还能图点什么?他这个长相略丑,一无是处的人吗?所以他很多事情都逆来顺受,认了。

  所以阿,在第二天的时候,许嫂找上门来,求老刘把许德胜留下做个帮工能够糊口过日,并不准备多招人的老刘咬咬牙,从勉强过眼的收入中再拿出一份给了许德胜,当天晚上段漠就听到了老刘房间里传来的他媳妇儿的恼怒打骂声,从来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老刘那晚不知抽了什么疯,很响的吼了媳妇儿一句,后面就突兀的安静下去了,紧接着便是碎碎哒的匆忙脚步声。

  段漠站在窗户,能够看见街道上那抱着儿子带着包袱连夜离开的老刘媳妇,老刘后来追了下去,在门口停住了脚步,站了很久,最后还是脚步蹒跚的回来了。

  许德胜就这样成为了小酒楼的第二个小二。

  白日里,许德胜该忙的忙,该做的做,晚上就回家,他很少说话,空的时候就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呆呆的望着外面,段漠偶尔会和他说上几句,他总是敷衍的恩呀啊呀的,三二次之后,段漠也懒得去多搭理什么。

  老刘媳妇已经二个礼拜没有回来了,段漠多嘴问了一句,老刘只是说道她回了娘家。

  这一天,酒楼内生意意外的冷清,只有三二桌生意,在柜台旁边站着的段漠抬眼看了一眼远处二楼靠窗户旁的酒桌,那里坐着四个膘肥体壮的大汉,有二个手上还纹着纹身,带刀配剑的,看上去就凶神恶煞的不好对付,在他们进来的时候,老刘特地交代了段漠和许德胜,让他们小心伺候。

  酒菜上来,二人捧着菜盘子往上走,走在前头的段漠挨个把盘子内的酒菜放在桌上,笑呵呵道:“各位大爷,酒菜来了,请慢用。”

  段漠旁边坐着的光头大汉拿起筷子尝了一口,突然变了脸色,拍桌子便是起身吼道:“这他娘的什么东西?喂猪吃的也没那么难吃吧!”

  段漠俯首倒退一步,客气道:“这位爷,这是我们酒楼的招牌菜,可能是爷的口味不合,你再尝尝其他的吧。”

  光头大汉旁边的臃肿男子抓起面前的牛肉,刚塞进嘴里就吐了出来,连连作呕,他怒瞪着段漠,把手上的筷子砸了过去:“这是牛肉?你们拿老鼠肉来充数的吧?”

  筷子砸在段漠的额头上落在地上,很快就有微红浮现,段漠面色平静,俯身捡起筷子,他身后的许德胜瞪大眼睛,满脸怒色,刚想说话,站起身的段漠朝他摇了摇头,而后转身对着那四人微微俯身,歉意道:“四位爷,不好意思,咱这小酒楼实在水平有限,让各位爷失望了,要不这样吧,这餐饭就不算钱了,你们觉得……”

  段漠话还没说完,一个装着热菜的菜盘扣在他脑袋上破碎而开,热汤和着菜叶和丝丝鲜血顺着段漠的脑袋往下滴落,光头大汉暴躁道:“不算钱?什么意思?当爷几个是来吃霸王餐,还是来讨饭的?”

  段漠站在原地,低头抿嘴,滚烫的汤汁沿着他的脸庞滴落在地上。

  “你们!”

  许德胜愤怒叫道:“你们怎么可以打人!太过分了!”

  “啊?”

  光头大汉跨前一步,走到许德胜面前,他比许德胜足足高出了一个头,蒲扇般的手掌抓住许德胜领子,将他提离地面,斜眼道:“书呆子,你好像有点脾气?”

  被魁梧高大的光头大汉凶狠盯着,许德胜的底气少了许多,他嗫嚅着偏过头,身子微微发抖。

  “怂货。”

  光头大汉一把推开面前的许德胜,后者往后倒退而去,跌倒在地上。

  发现不对的老刘赶忙跑了上来,赔笑道:“几位爷几位爷,有话好好说,他们二个还是孩子,不懂事,你们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和他们计较。”

  “哼。”

  臃肿男子冷哼一声,他掀翻了面前的桌子,四人走到了老刘面前,道:“掌柜的,你们这店里的饭菜糟糕的很啊,到底是你们本来就这么难吃还是故意给我们做这些下不了口的东西?”

  “这位爷说笑了,我们都是用心用意做出的饭菜,怎么会故意砸自己招牌呢。”

  老刘连连赔笑。

  光头大汉拿起一旁的长剑,淡淡道:“算了,今天我们也不和你多计较什么,明天还会再来,希望你们能烧点能给人吃的饭菜,行吗?”

  “好好好,我们肯定会精心准备,等待各位爷再次大驾光临!”

  老刘不断俯身作揖,赔笑道。

  光头大汉嗤笑一声,带人往前走,臃肿男子走过段漠的时候,拿手上的刀用力拍了拍段漠那满是汁水和挂着菜叶的脸庞,冷笑一声,继续往前走。

  “滚开!”

  光头大汉踹开倒在地上的许德胜,从楼梯耀武扬威的往下走,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光头大汉突然回头咧嘴笑道:“对了,掌柜的,你们这东边那堵墙看上去真让人不舒服啊。”

  四人大笑着离去,老刘面色逐渐变得铁青。

  “小段,你没事吧?”

  老刘拿起桌上的白布帮段漠擦掉脸上的饭汤,摘掉头顶的菜叶,急忙道:“我去找个大夫来,你脑袋流血了。”

  “没事。”

  段漠伸手抓住了老刘的手腕,他嘴角微微一扯,露出一个平日里一如既往的和善笑容:“掌柜的,不用了,没啥大事,我们先把这里收拾了吧。”

  许德胜咽了口唾沫,从地上站起来,脸色还有些发白。

  “让德胜收拾吧,你过来,我给你上点药。”

  老刘不容置疑的抓着段漠的手往楼下走,翻箱倒柜拿出了一瓶疗伤药给段漠敷上,段漠坐在凳子上,一会儿上好药之后,段漠突然问道:“掌柜的,刚才他们说的东边那堵墙是怎么回事?”

  老刘沉默,旋即叹道:“旁边的老药堂要扩张门面,想把我们酒楼的东墙拆了,往旁边挪二十米,可你也知道,咱们酒楼就这么点大,再挪二十米,这酒楼还怎么开啊。”

  段漠轻轻点头,麻烦事不是平白无故来的,傻子都能看得出这几人就是来挑事的。

  收拾好的许德胜走到了二人边上,咬牙恨恨道:“咱们报官吧。”

  老刘神色黯淡:“没办法了,我刚听说老药堂有一个远方亲戚在大朝试上表现出色,当了个官,不然老药堂怎么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让人来砸场子。”

  三人都在此刻沉默。

  刚才那四人离去之时还明明白白说明天还会再来。

  在现在这个年代,像老刘一样没钱没权没势的三无老百姓,能有什么办法呢。

  当天晚上,老刘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喝了三壶老烈烧,醉的不省人事,深夜的时候,段漠走下楼,拿了条毛毯给老刘盖上,烂醉之中的老刘抓住了段漠的手,含糊道:“墙……不拆,咱不拆,不能拆,这是……祖祖辈辈留下来的!”

  段漠静静的坐在一旁,听着老刘的醉话,老刘到了后半夜吐了一身,从桌子上滚倒了地上,最后还是段漠把他搀回房间的。

  第二天一大清早,有一群人出现,不由分说的拆掉了小酒楼的东墙,宿醉一晚的老刘直到下午边才醒,段漠一直在楼上冷眼看着那群强拆的人,期间许德胜跑去报官,回来的路上被人套了麻袋拖到巷子里揍了个鼻青脸肿,官府那边迟迟没有动静,厨子老董气愤的冲出去,却被那群人打倒在地,折了条胳膊。

  下午的时候,老刘醒来了,他坐在房间门口的楼梯,愣愣的看着东边已经被拆的干净的东墙发呆,趁人不注意的时候还会偷抹二下眼角。

  段漠站在他边上,明眼人都瞧得出来,老刘昨晚是故意把自己灌醉的,灌到第二天能够听不到任何动静为止,这样他才看不到别人强拆自家墙,他没有办法,他做不了什么,与其眼睁睁的看着别人拆,还不如靠酒精麻醉自己,逃避事实。

  老刘从傍晚坐到深夜,后来起身去后厨拿了块白布,白布里也不知道包了什么东西,他站在门口回头看了看自己的房间,媳妇儿和儿子不在,也正好随了他现在的愿。

  老刘一个人不声不响的在大半夜离开了酒楼,消失在街道尽头。

  段漠下楼守在柜台旁,到了后半夜,戴着斗笠,消失了个把月的东方玉重新出现在段漠视野中,他走进来便是看了一眼空荡荡的东边,而后目光停在了段漠脑袋上绑着的纱布。

  “呵。”

  东方玉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古怪的笑声。

  段漠面色平静,淡淡道:“酒楼没了,吃住你自行解决吧。”

  东方玉微微偏头,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段漠,段漠低头看着手上的账本,并不理会。

  “我看到你那个掌柜了。”

  东方玉耸了耸肩,道。

  拿着账本的段漠手微微一顿,他抬起头,眯眼看着东方玉。

  东方玉咧嘴一笑:“他快死了。”

  段漠的眉头当即便是拧了起来,下一刻,他突然抬起头,看向了门外,街道的尽头,有一个浑身鲜血的人影踉踉跄跄的往这里走来,段漠抿嘴,放下账本跑了出去,把身负重伤的老刘背了回来。

  “何必呢?”

  段漠看着躺在床榻上鲜血满身的老刘,轻叹一声。

  老刘咳嗽几声,从嘴里呛出了许多鲜血,也许还有几块内脏碎片,他费力的睁着眼睛,不仅他的衣服、裤子,就连他的脸上都有着明显的脚印,看上去很是凄惨。

  “我……我想了想,还……是气不过啊……”

  老刘惨笑一声,他挣扎着道:“百年招牌祖祖辈辈流传下来,咋到……了我手上就没了呢?”

  虽然这小酒楼挣的并不快,但人熟地熟,还算落个自在,老刘图个安稳,想过平凡日子,但是天都不让他好过,非要多灾多难折磨他。

  段漠不说话,只是坐在旁边的凳子上沉默,老刘眼皮打架,最终还是昏了过去,东方玉走了进来。

  “喏。”

  东方玉从怀里掏出把匕首丢给了段漠,狞笑道:“按照那闻名周夏的纨绔少爷性子,这个时候是不是该表现一下你那骇人的身份和实力了?”

  段漠看着手上的匕首,许久后把匕首轻轻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微微闭眼。

  东方玉嗤笑一声,他笔直而立,冷漠道:“你还想继续藏下去?相信我,你安稳不了了,我已经查到那扒人皮妖怪的蛛丝马迹了,这河山镇,很快就会迎来一场灾难。”

  段漠揉了揉眉心,看上去有些疲惫。

  东方玉还想再说什么,他眼中掠过一抹异样,回头透过窗户看着那道路尽头出现的一行人,脸上浮现一抹极其古怪的神色:“段漠,说句实话,人啊这辈子,能够如意的事情实在太少了。”

  一队人杀气腾腾的冲了进来,领头的正是光头大汉和臃肿男子。

  “刘明,你给老子滚出来!”

  光头大汉一脚便是踹翻了面前的木桌,满脸怒容之色,吼道:“本来还想留你个饭碗的,没想到竟然敢跑到药堂来闹事,你是真他娘的活腻歪了?”

  臃肿男子满脸横肉抖动,厉喝道:“动手!全给我砸了!给脸不要脸的东西,今天老子把这破酒馆给彻底拆了!”

  东方玉望着鸡飞狗跳,乱作一团的楼下,饶有兴趣的目光看向了段漠,段漠的目光则是停在右手边的匕首之上。

  “过分了。”

  段漠轻轻的道。

  东方玉的笑容一如既往的诡异:“谁说不是呢。”

  

  

  

  楼下被糟蹋的一片狼藉,东砸西砍的一群人把一楼破坏完之后,顺着楼梯往二楼走,东方玉很失望的看着还是毫无动作的段漠,他为什么还坐着不动,他为什么还是不肯起身,他到底还在想什么?

  是这一年多的安稳日子已经磨去了他骨子的血性了吗?

  二十未到的年纪,就已经没有轻狂,没有热血,真的是件好事吗?

东方玉突然很怀念起当年那个肆意张狂,指天骂地,不惧周夏任何牛鬼蛇神的纨绔少爷。

他身后的天之商行四个字再加上一个段天,足以压塌周夏半壁江山。

  段漠并没有在乎东方玉的眼神,他平静的注视着门外,耳边是踢踏踢踏的脚步声,那一行人已经走上了二楼。

  “喂!”

  突然,有一声愤怒的声音响起。

  段漠微微眯眼,他听出来了,这是许德胜的声音,随着许德胜的声音传开,陆陆续续有嘈杂声音响起,七嘴八舌,男女老少,皆是义愤填膺。

  “你们是谁?干嘛砸老刘的酒馆?”

  “赶紧住手!我们要报官了!”

  酒楼门口,身上还缠着许多绷带的许德胜身后是周围的乡邻乡亲,足足三四十人,都是满脸怒气的站在门口指责楼梯上打砸酒楼的一众人,人还越聚越多,隐隐有些一发不可收拾的迹象。

  “这……”

  光头大汉显然也有些意外,和臃肿男子错愕对视。

  段漠坐在凳子上,手指在桌面上轻敲,老刘平时待人和善,周围的父老乡亲也都或多或少受过他恩惠,谁家有麻烦时,老刘能帮的都会帮,人都是记情的,如今老刘有难,大家伙商量了一下,都挺身站了出来。

  如果老刘这个时候没有昏过去,恐怕会很感动吧。

  看着事情愈演愈烈,光头大汉一众人也都愣神了,外面聚的人越来越多,他们还真有些底气不足了,不过没多久,外面的人群便是被挤开,有官府捕快拿着火把冲了进来,分开人群,厉喝安静,旋即便是县令老爷和一个红光满面的大肚腩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老药堂的堂主,薛药,他的表侄子薛平在今年大朝试上博得了帝都小官,官职虽小,但是那也是在帝都办事的,随便一纸指令便能让河山镇这小小的偏僻县令马首是瞻。

  官府的人来了,聚起来的乡邻乡亲都不说话了,哪有老百姓不怕官的。

  “干嘛干嘛,你们一个个大晚上不睡觉,想要聚众闹事是吧?”

  方县令扯着嗓子大吼,火气蛮燥的,毕竟任谁大晚上被人从温柔乡里匆匆忙忙喊起来都不会高兴到哪里去,更何况今晚老药堂那边还给他献了二个年轻可爱的小姑娘侍寝,那叫一个水灵啊,皮肤一掐好像都能挤出水来,让的方县令是奋战到了午夜才消停,要不是实在力不从心了,他真想春宵到天亮。

  原本喧闹的人群安静了下去,人多壮胆是实事不错,但也得有人带头,这些普通的乡邻乡亲,哪个敢和县官老爷叫板呢,更何况周围还有那些恶脸相向的捕快。

  人群中的许德胜喉咙上下滚动,他低头咬牙,缩着脖子喊了一声:“官老爷!刘掌柜的酒馆是他祖祖辈辈传下来的,那是他家的!怎么能强拆呢?”

  方县令瞪着眼睛扫视周围,缩着脖子喊的许德胜早就藏到了边上去,找不到人的方县令甩了甩袖子,冷冷道:“是我亲自批的文件,允许老药堂来拆的,你们谁有意见就出来,我去公堂上和你们细说!”

  这下不仅是许德胜,就算是聚起来的乡亲们也都缩脑袋了。

  见到众人不说话,方县令方才冷哼一声,一旁的薛药笑眯眯的走上前,而后道:“对了,县令老爷,就在前不久,这酒馆的刘掌柜拿了把杀猪刀跑到我院子里大闹,伤了我好些仆役,有好几个都重伤不醒,不知道能不能熬过来,这件事……”

  方县令挑眉,声音提高了八度:“什么?那刁民竟然还有这胆子?来人!把刘明给抓起来!”

  顿时有捕快冲到了二楼,搜查房间。

  “在这!”

  捕快找到了房间,里面床上躺着老刘,凳子上坐着段漠,东方玉早就不知所踪。

  二个捕快架起昏迷的老刘,段漠也被一人押下了楼梯。

  “刘明私闯名宅行凶!押入大牢听候发落!”

  方县令厉喝一声,他看了看四周,而后眼珠子一转,目光又转向了被押下来的段漠,道:“这个小二也押进去,如今老药堂的仆役不知道能不能熬过来,若是熬不过来死了,刘明就是杀人凶手,凡是和他有关系的人,都脱不了干系!”

  周围聚起来的乡亲们纷纷后退,鸟作群散,方县令这一招杀鸡儆猴,着实到位。

  薛药满意的看着这一幕,抚着胡子哈哈大笑,被捕快一路押走的段漠一言不发,平静如古井幽泉,在酒楼的屋顶之上,东方玉盘腿而坐,漠然看着下面发生的一切,目光移到段漠身上时,嘴角一撇,骂道:“蠢货。”

  那一晚,老刘的小破酒馆被拆干净了。

  后来的第二天,听闻动静的老刘媳妇儿从娘家匆匆赶了回来,她跑到了大牢,说的却不是什么关心的话,也不是如何想办法替老刘脱身,而是直言让老刘把所有积蓄都给她,她会照顾好儿子的。

  和老刘关在一个牢房的段漠能够看见那躺在角落阴影里气若游丝的老刘脸上有着晶莹滑落,他嘴唇抖动着,最后还是和媳妇儿交代了一生积蓄的所在,他媳妇儿说了句珍重之后就走了,此后的日子,再未来过。

老刘直挺挺的躺着,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潮湿的牢顶,失了神的模样异常凄苦。

  看守牢房的老狱卒瞧得老刘可怜,一日三餐都会按时送上还多加了点伙食,段漠给了他点银子让老狱卒帮忙带了些疗伤药,这才把老刘的命给吊住。

  “唉,造孽啊。”

  又送完一餐的老狱卒唉声叹气,渐行渐远。

  段漠坐在阴暗潮湿的地上,抬头望了望那冰冷的墙壁。

  等他再低头的时候,身旁已经多了一个人,正是戴着斗笠的东方玉,铁栏紧闭,铁窗完好无损,谁不知道这家伙究竟是怎么进来的。

  “它又来了,这一次死了三个。”

  东方玉也是在段漠旁边坐下,从怀里掏出二个酒壶,一个丢给了段漠,自己拿着一个对着壶嘴就是豪饮,一口半壶之后他抹了抹嘴角:“那玩意不是人,我和它交过手了,很难缠,它的身份暂时还不清楚,但我摸清了一个规律,它所杀剥皮的都是男子,年龄从二十岁到八十岁都有,最重要的一点……”

  东方玉眼中跳动着异芒:“我查了死的这些人身份,来自周围不同的城镇,年龄不限,但是却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曾经是去过天魏参加大朝试的人!”

  段漠握着壶把对着嘴里灌的手一顿,旋即放下,他偏头看了一眼旁边的东方玉。

  “大朝试……又是大朝试。”

  段漠低低的呢喃了一声,目光回转,停在了那处于沉睡当中,蜷缩在湿冷茅草上的老刘。

  东方玉喝光了壶内的酒,起身道:“我想宰了那玩意,不过有点难办。”

  段漠不说话,无动于衷,犹若未闻。

东方玉只能无趣的耸肩,等段漠再一个抬头喝酒再落下的时候,身旁的东方玉又消失不见了。

  牢里的日子又这样过了一周,老刘的伤势微微有所好转,方县令不闻不顾,本来是想把他们丢在牢里把这辈子坐穿。

  可这个念头,很快就被打散了。

  今天,老狱卒走进来的时候脚步沉重了许多,段漠抬起头,注视着铁栏外面的老狱卒,后者耳鬓斑白,饱经风霜的脸上浮现一抹无奈之色。

  “来,吃吧。”

  老狱卒把盒子里的饭菜打开,大鱼大肉,丰盛至极,可老刘却怎么吃不下去了,他知道,这是送路餐了。

  “上头的命令是直接把你们在牢里斩首,我去求了个情,他们允许我来送你们最后一程。”

  老狱卒从怀里掏出一个瓶子,里面流动着黑色的液体:“我寻思着,给你们留个全尸吧,这东西喝下去,不会痛,很安乐的。”

  段漠起身,走到了老刘旁边,老刘早就认命的闭上了眼睛,段漠扶起他,在他脖颈处一记手刀,老刘彻底昏迷过去,段漠背着老刘走到了铁杆前,脚下便是那一瓶毒药。

  老狱卒叹了口气,转过身一步步往后走,步履蹒跚。

  下一刻,老狱卒身后有嘎吱的声音响起,老狱卒诧异的转过身,他瞳孔猛地一缩,眼睛瞪大到极点,呆滞在原地,他看到了一幅他这辈子都永生不忘的可怕场景。

  那个年轻小伙,竟然用一双手掌,轻易的拉弯了那拇指粗细的钢铁牢杆!

段漠手指放在嘴前,朝老狱卒嘘了一声,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旋即背起昏迷的老刘,走出牢笼,一步步踩着阶梯往外走。

老狱卒呆呆的看着那个顺着楼梯往外走的年轻人,手掌不自觉的轻微抖动,颤音道:“妖……妖怪……”

  在地牢外面,守卫大门的二个捕快倒在血泊中,戴着斗笠的东方玉手上提着把青锋长剑,剑尖还往下滴着血,他舔了舔猩红的嘴唇,眼中闪烁着赤色之芒。

  黑暗中,背着人的段漠缓缓走出,他站在出口,和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的东方玉四目相接。

  片刻之后,段漠仰头,瞳孔内映出一轮皎洁的半轮弯月,清辉洒满人间。

  “这个世界,恶人当道,善人难存,黑暗已是无处不在。”

  段漠轻轻道。

东方玉嘴角勾起一丝细微弧度。

  “永夜之下,我心仍明。”

  段漠那双古井无波的清澈双眸之中,涌起了一层层涟漪,似乎隐隐有什么东西要涌出,他向着东方玉伸出了手掌。

东方玉一怔,旋即嘴角的细微弧度逐渐扩大,最后放肆大笑,他随意一甩,把背后背着的一顶草帽丢给了段漠,段漠戴上草帽,俯首往前走,戴着斗笠的东方玉跟在他旁边,脸上满是狷狂邪笑。

  “好久不见阿,段少爷!”

消失了个把月的剥皮魔鬼又是现身,这一次足足死了三人,还是城外那片小树林,还是同样的无皮人肉尸体。

  恐慌终于开始蔓延,整个河山镇人心惶惶,一时间背井离乡之人多如牛毛,河山镇的人口一下子就少了许多,官府焦头烂额,百姓的质疑愈演愈烈。

  谁也不知道下一个挂在那里的无皮尸体究竟会不会是自己。

  在事态即将无法控制的时候,帝都来了一纸通令,这一届的大朝试优胜者之一的薛平,将会带领护卫队回河山镇故乡,抓捕凶手,平复慌乱。

  惊惶的人们仿佛抓住了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苦苦等待来自帝都的援军,期望他们能够抓到这个手法残暴,泯灭人性的剥皮妖魔。

  遥远小山一座废弃的土地庙。

  老刘颤巍巍的醒来,他睁开眼之后环顾四周,满目茫然之色:“这就是地狱吗?”

  他记忆之中,他应该被灌下了毒药,和被他连累的小二一起去了阴曹地府,可是这地方左看右看,也不像是地狱啊。

  突然,老刘看到了前面门槛坐着的男子。

  男子缓缓转过头,老刘瞳孔猛地一缩,脸上攀满了难以掩饰的惊惧之色,那张有着狰狞疤痕的脸着实吓得他心跳漏跳了一拍,看来这地方果然是地狱,不然怎会有如此可怕的人。

  “蠢货。”

  东方玉斜瞥了他一眼,拿起旁边的斗笠戴上,起身淡淡道:“接下来的日子你就老老实实呆这里,等时间到了,会有人来接你回河山镇的。”

  老刘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失神喃喃道:“我……我没死?”

  东方玉走出小庙,渐行渐远。

  “是……是他?”

  望着戴着斗笠离去的东方玉,老刘终于是想起,这不是段漠的那个朋友吗?

  “小段呢?”

  老刘后知后觉,却是遍寻不见段漠的人影。

  有几个鼻青脸肿,草莽打扮的汉子哭爹喊娘,火烧火燎赶来,见到老刘便是赶忙凑过来,一口一个大哥的叫着,完全一副伺候亲爹的姿态,老刘坐在地上看着周围那一张张献殷勤的肿胀脸庞发愣。

  这些人乃是此地落草为寇,占山为王的凶悍草莽,在附近镇上也颇有名气,寻常日子,打家劫舍的事没少干,官府也拿他们没办法,结果没想到今天突然来了二个陌生人,这些草莽还不待逞凶,只是眼睛一眨的功夫便天旋地转,一个个倒在地上,遍体鳞伤,那二人中的草帽男子道了一句让他们照顾好山上破庙里的人,有一丝差错便拿命来抵,被揍得浑身是伤的几人顾不上什么,连滚带爬的就来了破庙,玩命的伺候老刘。

  老刘呆呆的望着外面,脑海里浮现了一张总带着和善笑容的干净脸庞,那个在他小破酒楼内干了一年小二,那个不论遇到什么事都和和气气的年轻小伙子。

  他突然,自己的小破酒馆这一年里,似乎是容下了一尊大佛。

  ……

  河山镇,城外小路。

  二人并肩而行,一人头戴斗笠,一人则是草帽,四周垂杨柳青石桥,绿草芳芳一片安详,难以想象,就是这么一片宁静的地方,却是剥皮魔鬼行凶之地。

  “喏。”

  东方玉抬头朝不远处的小树林努嘴,在几颗树下,还有着斑斑血迹,想来就应该是无皮尸体所挂的地方了。

  现在的所有无皮尸体都被送回了官府,二人在这里找不到什么线索。

  “我手里那张人皮就是从它手里夺来的,我和它交过手,它的出招极其诡异,防不胜防,若是我和它死战,胜负五五开吧。”

  东方玉捋起左手袖子,在他的左手小手臂之上,有着五道已经结痂的抓痕。

  “看来它无心恋战,不然你得吃大亏。”

  段漠抬头望了一眼东方玉手上的抓痕,凝目道,东方玉听闻倒是耸了耸肩,不以为然。

  “走吧。”段漠往前而去,随意道:“这里找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了,且去官府瞧瞧那些无皮尸体,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发现。”

  二人朝着河山镇而去。

  前方是一座青石拱桥,桥上站着一个倩丽女子,白裙红衣,凭栏而立,遥望着远处,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段漠二人走过拱桥,和女子擦肩而过,东方玉头也不抬,对他来说,再美的女子都是红粉骷髅,他早已无念想,他此生只对手中剑感兴趣。

  段漠倒是脚步微顿,多看了一眼女子的侧脸,这是个很美的姑娘,明目皓齿,唇红齿白,只是精致小脸上并没有什么笑容,黛眉微皱,望着远处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什么,在等什么。

  段漠收回目光,二人走过了青石拱桥,女子一人独立桥上,清影绰约。

白裙红衣的姑娘桥上婀娜。

这的确是一副美的如画的场景,但是对段漠来说,在二年前,他的心就已经沉寂了,世间再美的女子,也无法拨动他一丝心弦。

  一会儿之后,河山镇已经近在眼前。

  河山官府虽然戒备森严,但是对段漠二人来说却如自家大门,随意进出,满院护卫愣是没人发觉,片刻之后,二人寻到了停尸房,一具具尸体摆放在地板上,皆是盖着白布。

  “一二三四五六……”

  段漠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他眉头缓缓皱了起来,最后停在了最后一具白布尸体之上:“七!”

  第一次死了一人,第二次死了二人,第三次,也就是这一次,死了三人,总数应该是六人,这里为何有第七具尸体?

  东方玉翻开尸体上的白布,一具具查看过去,被拔掉了人皮的尸体,可谓是可怖至极,彻底的鲜血淋漓,都是外翻的红肉,徒有一个人形模子。

  待到第七人的时候,东方玉翻开白布只是看了一眼便放下,眯眼低沉道:“这是个女的。”

  段漠十指交叉于身前,沉思。

  也就是说,第三次死的是四人,还有一具女子无皮尸体被官府掩盖掉了消息,毕竟到目前为止,死的都是男性,并未出现过女子,官府自然不希望把恐慌的人群再度扩大,所以隐掉这消息也无可厚非。

  “这六个男的都是参加过大朝试的,就是不知道这女的是否也是。”

  段漠走到了旁边的架子上,寻找关于这些尸体的档案,很快,他就找到了一个牛皮袋子,袋子的正面用朱红色毛笔写着异常醒目的三个大字:无皮案。

  段漠打开袋子,一页页翻过去,上面都是死者的相貌、身份和种种详细内容,虽然被拔掉了皮,无法确认死者的身份,但是通过死者身上的物件、衣服等等还是能够从周围城镇那些失踪案中找到相匹配的人。

  翻到第七份的时候,段漠一边仔细扫过上面的资料,一边轻声道:“这女的没有参加过大朝试,她叫简绣,是青山镇简家……”

  段漠的声音戛然而止,正顿在地上查看尸体的东方玉一愣,旋即抬起头,却是错愕的发现,拿着档案站着的段漠,一向古井无波,就算天塌了也不动于色的他,脸上竟然涌现了一种叫做震惊的表情

  东方玉心头咯噔一跳,一种极端不好的预感在他心中蔓延而开。

  

  

  东方玉赶忙起身,段漠手上拿着的档案正翻到那女子的画像。

  “这……”

  东方玉微微皱眉,看着上面那张精致清秀的女子脸庞,旋即看向了段漠:“没什么问题啊,你认识她?”

  段漠不说话,只是看着东方玉。

  东方玉摸了摸下巴,仔细的看了看画像,有些不确定的道:“这女的……好像在哪里见过?”

  段漠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城外,青石拱桥。”

  东方玉猛地瞪大眼睛。

  “怎么可能?!”

  东方玉惊色道:“她在二天前就死了!”

  段漠微微抿嘴,眼中有着凌冽:“今天我们桥上碰见的人,和这画像上的人一模一样!就是她!”

  东方玉和段漠面面相觑。

  这名为简绣的女子,于二天前死于城外小树林,被剥皮虐杀,而就在前不久,二人又在石桥上见过了她。

  诡异至极,匪夷所思。

  “难倒是这份资料错了,这具女性尸体,并不是这个叫做简绣的女子?”

  东方玉紧紧的盯着段漠。

  “不排除这种可能,毕竟这尸体连皮都剥了,无法准确认定身份。”

  段漠手指摩挲着手上的纸张,低沉道。

  东方玉眉头紧锁,道:“或者说,她还有个孪生姐妹,我们碰见的是她姐妹?”

  段漠将手上的纸张放回牛皮袋子重新封好,拿回之前的架子上:“不管怎样,这青山镇简家我们得走一趟了,从之前死的六人来看,他们之间都有共同点,皆是参与过大朝试的人,所以它杀这女子还剥皮,肯定有另外的共同点。”

  段漠双眸漆黑如墨,接着道:“如果我们可以找到这个共同点,或者说原因,我们说不定就能找到它的下一个目标,到时候自然有机会擒住它。”

  东方玉吐了一口气,用力的搓了搓脸,神色突兀的有些异常。

  “哎!那玩意说不定真是什么妖魔鬼怪呢。”

  东方玉朝着往外走的段漠喊了一声。

  段漠脚步一顿,回过头来,目光异样的看着东方玉:“恩?难不成怕了?”

  “笑话。”

  东方玉满脸不屑之色:“我东方玉何曾怕过?我只是提醒你一句,我们要面对的这个对手很不一般,我劝你现在想清楚,省的到时候想脱身也难了。”

  段漠推开大门,往外走去,脚步平静而沉稳,声音中多了一抹年少桀骜:“容它这小鬼小怪,再来上一打又如何?”

东方玉目视着段漠的背影,微微眯眼,却是咧嘴一笑。

天魏的人又怎会知周夏段漠的跋扈。

  段漠和东方玉二人出了城外,往东走了二十里地便到了青山镇,这方圆千里有足足十几个城镇,皆是隶属于青山郡。

  二镇相邻,所以河山镇的扒皮恶魔之事也在青山镇影响极大,段漠走进城门的时候被仔细搜查了好久,至于东方玉则是眼睛一眨的功夫就消失不见,等段漠进城之后又鬼魅般现身,而且连简家的住址都已经打听得清清楚楚了。

  二人从简家围墙一跃而入,落地连灰尘都没溅起,在庭院内迅速穿梭,如今的简家正在大办丧事,河山镇那边尸体的消息已经传来,只不过官府严令他们不许说出去,简家纵使是大户人家,也不能和官府作对,只能咽下一切,对外宣称简绣死于匪徒之手,匆忙举办丧事。

  段漠他们对于那一院子哭哭啼啼,披麻戴孝的人群不感兴趣,二人直接潜入了简绣生前的屋子。

  “我了解过了,简家就这么一个女儿,没有什么孪生姐妹,所以第一种可能性被推翻了。”

  东方玉一边翻看着这明显是女子闺房内的物件,一边对着段漠道。

  段漠走到梳妆台前,低头看着桌子上的胭脂水粉,随意翻了翻,道:“如此看来,那具无皮尸体的主人,八九不离十就是这个女子了。”

  段漠打开梳妆台的柜子,里面除了大量的胭脂之外,还有几个戏耍用的面具,段漠扫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东方玉在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了一沓书信,看了一看,微微撇嘴,怪笑道:“哟,没看出来么,这个看上去蛮正经漂亮的姑娘,原来也是个水性杨花的浪荡主。”

  东方玉把手上的一沓书信塞给了段漠,转而继续寻找有用的线索。

  段漠看了二眼书信,这么一沓,却都是给不同的人,言辞暧昧至极,例如什么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之类的,对于这些风流子之间的往来情调,段漠一向不感兴趣,把手上的书信放在了边上。

  片刻之后,二人对视一眼,无奈耸肩,找了半天,一点有用的线索也没有,除了发现这看似是大家闺秀的简绣是个喜欢浪荡的多情女之外便没有其他的收获了。

  段漠坐在椅子上,双手搭在一起抵着下巴,望着面前的柜子沉思。

  突然,他的目光停在了打开的梳妆台抽屉的面具之上,他微微眯眼,下一瞬,他眼中精光一闪,连忙问道:“那玩意是男是女?”

  “男女?”

  东方玉一怔,有些犯难:“我说过了,那玩意可能不是人,哪来男女之分,你要硬是让我说个性别出来的话……”

  东方玉摊了摊手:“我发现过一根长发,应该勉强算是女的。”

  段漠拿着面具起身,目光炯炯:“看样子,我们这一趟来还是有点收获的。”

  “什么意思?”

  东方玉一头雾水。

  段漠晃了晃手上的面具,东方玉一愣,他也并不是傻子,很快就反应过来:“面具?人皮..面具!?”

  “没错,我们在石板桥上见到的那个简绣,恐怕就是戴着人皮.面具的扒皮恶魔。”

  段漠郑重道:“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的是,它究竟是只戴了一个简绣的人皮.面具,还是直接披上了简绣的全身人皮。”

  东方玉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

  如果只是单纯的戴上了简绣的人皮.面具,这个还在容忍程度,但是连人皮都能直接披上,这是什么概念?

  天下真的有这种事情吗?

  “果真是妖。”

  东方玉抖了抖身子,只不过神色似乎更兴奋了。

  这个家伙一向来都是哪里危险往哪钻,最喜欢对上稀奇古怪的各类对手,人家越强他就越兴奋。

  段漠没有理会那跟打了鸡血一样的东方玉,皱眉思量,现在已经可以推测出这扒皮恶魔应该是女的,或者说是个能穿上女子人皮的东西,但这只是个推断,谁也保不准它会不会突然就换上男皮。

  这玩意的隐匿手段高的离谱,连段漠和东方玉从它身边走过都没有发现异常,更别提别人了,所以它只要穿上人皮,那便跟常人无异,自由行走,这一点颇为棘手。

  “走,这青山镇还死了一人,是第二次死的二个之一的一人,名叫刘旭峰,是个农家人。”

  段漠离开了此地,这里已经没有多余的线索了,他要去另外的地方看看,东方玉迅速跟上。

  刘旭峰的家在城外的村庄,是个小茅屋,屋里并没有人,段漠向村里的人打听了一会刘旭峰,凡是提起这个名字的农家人,无论老少都直摇头,显然对这人很不感冒,提起最多的一点便是这已经快到知天命年纪的人却还整天喜欢流连烟花场所,寻常农家人当然只去得起那些低档的窑子,他乐此不疲,只要有点闲钱便往那窜。

  可谓是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喝醉了,赌输了,就回家拿老婆孩子出气,他媳妇前些日子刚刚因为受不了这等虐待带着孩子逃走了。

  所以对这个不得人心的牲口,纵使他不声不响消失了好几个礼拜村里人也没什么讶异和动静。

  段漠和东方玉离开了青山镇,去往另外死的几人地方,花了一天工夫都去了个遍,傍晚的时候回到了河山镇,随便挑了个客栈便是住下。

  “跑了一天,没啥有用的收获,除了这六人都是曾经参加过大朝试落榜的,都没找到什么共同点。”

  东方玉意兴阑珊,灌着酒打瞌睡。

  段漠拿了纸笔,铺在桌子上,下笔遒劲有力,颇有一番龙蛇行走之味,他把今天白天得到的信息都付诸笔端,简绣作为唯一特例的女性,写于最上,下面刘旭峰、胡金等人列在一起。

  “简绣,大户人家,喜好面具,生性放荡,容貌出色,未参加大朝试,未婚。”

  “刘旭峰,农家人,普通相貌,吃喝嫖赌,流连青楼,二十年前参加大朝试落榜,有妻儿,品行恶劣。”

  “胡金,商人,一般相貌,家财上等,一月前休掉糟糠之妻,娶高官之女。”

  ……

  段漠写了满满一大张纸,目光一个个扫过,想要找到共通点。

  正在段漠沉思寻觅之时,东方玉喝光了壶中酒,打了个哈欠起身,走到段漠边上看了一眼纸上的内容便是一阵头大,对于这些他连看的兴趣都没,摆手道:“反正这些都不是什么好鸟,死就死了。”

  东方玉拿起斗笠,继续道:“你继续研究,我再到城外转转,看看还能不能蹲到那玩意。”

  正在认真思考的段漠没有回声,东方玉也不在意,抬脚便往门口走。

  “等等。”

  就在东方玉刚打开门的时候,段漠古井深潭般的漆黑双眸中陡然掠过一丝涟漪,连忙道:“你刚才说了什么?”

  “啊?”

  东方玉一愣,旋即道:“我说去城外转转,想去再蹲一次那家伙。”

  段漠摇头:“不是,再前面那句。”

  “再前面那句?”

  东方玉狐疑道:“我说……这些都不是什么好鸟,反正死就死了吧,怎么了?”

  段漠仿佛找到了新大陆一般,立马起身拿起笔,直愣愣的看着面前的纸张:“都不是什么好鸟……”

  段漠猛地抬笔在简绣的生性放荡之上划了一笔,然后依次往下,刘旭峰的流连青楼,施暴妻儿,胡金的休妻等等,算上简绣,总共七人,都有情感上的相同点。

  东方玉后知后觉的走进来,看着段漠划出来的词出神。

  段漠微微抿嘴,用笔重重的在中间写下三个大字。

  负心人。

  没错,死的人,无论男女,都是对感情如同儿戏,极不负责之人,完全可以称之为负心人,甚至如刘旭峰之流,更已经是令人发指。

  “找到共通点了……”

  东方玉喃喃自语,眼睛越来越亮。

  “哈哈。”

  东方玉放声大笑,重重的拍了拍段漠的肩膀:“看来找你帮忙还真是找对了啊。”

  段漠瞥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东方玉也不在意,快步就跑了出去开始着手寻找符合这共同点的人,虽说这周围城镇十数个,但终究男的参加过大朝试又是负心人的没多少,而女子则更稀奇了,毕竟在这民风保守的小城小镇成长的女子大多都是大家闺秀。

  “看来这是个有故事的妖怪啊。”

  段漠放下笔,耸了耸肩,摸摸肚子,也已经饿了,这一天跑动跑西,也没好好吃过东西,于是他便推开门往楼下走想让店家整点零碎饭菜填填肚子。

  刚下楼梯便听到下面传来的喧闹声,这已是晚上,食客大多都已走完,大堂内只剩下一桌人,三五成群的勾肩搭背,喝的醉意朦胧,脸红脖子粗的乱吼乱叫,好不纷杂。

  客栈小二和掌柜的在一旁聊天打发时间,想等这一桌人吃完再打烊,但也苦恼不知道这几个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终究会喝到几点,作为店家,总不能去赶客人走吧。

  段漠下楼问掌柜的要了几斤熟牛肉和酒菜,坐到了略微清静的大堂角落,很快店小二就送上了饭菜,段漠不急不缓的夹起一筷子塞进嘴里。

  “哎,我跟你们说,三年前我鞍前马后替薛少爷办了多少事,这一次他官服加身回来,哈哈,我可算能沾点光了。”

  “这薛少爷倒也了得,平常日子老药堂的那几个来找我们办事也是客客气气,前二天来的时候牛气冲冲,我还纳闷他们是不是吃错药了,没想到第二天就得到了薛少爷登上大朝试的消息,啧啧……”

  “来来来,喝,我们哥几个发达的机会了,等明天薛少爷回来,可得好好和他说上一番,这个时候不趁机联络感情,以后就没机会了。”

  低头咬牛肉的段漠筷子一顿,他可以忽略耳边的一切事情,心静如水,但是也能听到百米之外的蚊虫羽翼之声,那些人的大堆废话全被本能的忽略,但是其中的几个词却是落入了他耳朵中。

  薛少爷,老药堂。

  段漠终于是眯起了眼睛,的确,这声音有点耳熟啊。

  他转过头,望向了那远处从他下楼起就没正眼瞧过直接忽略的一群人,这几人都是看上去便凶神恶煞的那种人,身上纹着各色之物,其中一个光头的大汉和臃肿男子特别显眼。

  河山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至少段漠这一年之内,也顶多逛了半个河山镇,所以这边一片的客栈之类的掌柜小二等人才会认不出他来,更别提他还戴着个草帽。

  可这光头大汉和臃肿男子就不一样了,他们在河山镇可是小有名气的地痞流氓,成群结队,只要给钱就会办事,下手狠辣,和官府那边也有关系打点,所以寻常人家可不会去招惹他们。

  强拆老刘的酒馆,便是老药堂找的这群人,用刀鞘拍段漠脸羞辱他的也是这群人,拿热菜盘子扣段漠头上的还是这群人。

  段漠在河山镇里,认识他的人都说他脾气好,整天笑呵呵的,和善个紧,礼貌也懂事,颇得街坊邻居喜爱,可若是换个地方,换群人,就如恶洲,就如无法地带,见到他这张脸庞,纵使是那些无恶不作,丧尽天良的大恶徒也得第三条腿都打颤为止。

  东方玉前不久就在感叹,一年的安稳岁月已经磨掉了段漠的菱角,让他变得不像他了,东方玉觉得段漠已经失去了这个年纪该有的张狂,该有的盛气。

  想当年,初入恶洲的段漠,最先让世人知道的,是他那令人头皮发麻,心头胆寒的睚眦必报。

  这是一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不死不休的疯子。

不过不得不说,退出恶洲,在河山镇蛰伏了一年,段漠的心态的确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否则也不会忍下那一日的羞辱。

段漠重新低下头,埋头解决面前的饭菜,他对面的段微微撇嘴,突然诡异一笑,手指轻捻。

有凉风透过窗户吹进,夜晚的风,一向很凉很冷,似乎可以渗进骨子里,被寒风侵袭的光头大汉冷不丁的抖了抖身子,愈发醉意朦胧,抬头看了一眼,扯着喉咙喊道:“哎,小二!赶紧的,把窗户关上,你他娘的,快冻死老子了。”

小二嘟囔着走过去关上了窗。

光头大汉还没继续夹几筷子,又是一阵凉风吹的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气的一拍筷子在桌上,吼道:“小二!你这该死的小二!”

小二懵了,而后指着那个站在窗户边的斗笠青年,委屈道:“这不关我事,是他开开的。”

光头大汉恶狠狠的转头瞪着那个倚靠着窗棂的斗笠青年,骂道:“小子,你挑事呢?”

东方玉微微压低帽檐,指了指左手边那个端坐在桌子上,背靠着众人的挺拔背影:“我们家少爷说天比较热,还是开着窗比较好。”

段漠放下了手上的筷子,轻轻叹了口气。

这东方玉。

真的是。

该死。

东方玉瞅着那气势汹汹走过去的光头大汉,斗笠下的脸庞上满是古怪笑意。

本就凶煞极重的光头大汉此刻酗酒之下更是毫无控制,一脚便是踹在东方玉身前桌子上,力道之大,使得桌子滑出去好几米撞在另外一张上,汤汁酒肉洒了一地,那光头大汉伸手看似熟络的揽住段漠的肩膀,实际手腕箍着他的脖颈,缓缓用力,阴冷笑道:“小子,我听说你好像觉得很热,要不要大爷我帮你凉快凉快?”

东方玉唯恐天下不乱,大喊道:“喂,你干啥,你要是敢动手,我立马就报官抓你们!”

不远处那一桌人放肆大笑,臃肿胖子乐道:“去啊,我们就在这里等你报官。”

旁边一人哈哈大笑:“小子,要不要我去帮你们喊,那方县令我们可是熟得很呢。”

光头男子嗤笑一声,手臂猛地用力,想要将段漠狠狠甩在地上,下一刻,光头男子便皱紧了眉头,他这倾力之下,竟然根本无法将端坐在凳子上的段漠扯倒。

下一刻,一只修长手掌缓缓抓住了他的手腕,巨力之下,轻松拿开了他箍在脖子上的粗壮手臂。

“疼疼,疼!”

光头男子哀嚎不止,桌上几人惊骇欲绝。

东方玉咧嘴狞笑。

好戏,开场了。

人物外传之余长生(魔鬼坟)

———— ————

戚望今年十六了。

  十六,一个说大不大,说小又不能继续把他当小鬼看的年纪了,戚望和附近乡邻的孩子一样,有着这个年纪的自负和骄傲,总觉得自己与众不同,不甘平庸,来不及祈祷,就已经开始向往外面的世界。

  翻过那座连绵二百里的山脉,就是那个叫做周夏的广袤土地。

  “唉……”

  戚望躺在树荫下,手背搁在额前,从指缝间透出的空间能让他清晰见到头顶枝繁叶茂的树冠以及洒下的点点阳光,这无趣平淡的生活,索然无味。

  他有点想念古先生了。

  古先生已经走了三年了,他原本是镇上的一个教书先生,戚望天生不喜读书,所以很少去书院上课,但是每周的周六,不管在干什么,戚望都会放下手上的活花半个小时跑到那间四四面土墙围起来的土屋里去听古先生讲述外面的世界。

  那是古先生的惯例,他是一个外来人,在十年前落户于小镇,他的脑子里总有很多戚望想也想不到的奇闻异事。

  在古先生的口中,外面的那片土地叫周夏,而周夏之大,足足有九洲,而每一洲又有很多郡,一郡之中也有很多城,具体的古先生也没说,反正戚望只知道,就是外面的世界很大很大,大的无穷无尽。

  周夏多得是普通人,但也有很多奇人异士,戚望记得最深的就是古先生说的,那帮子会飞的人。

  古先生把他们称作灵修,也能叫武者,那些灵修不用翅膀就能上天入海,一日千里,要是打起架来,古先生说他们整个镇的人一起上,都打不过他们一个人,还记得当时的戚望和那些一起听古先生的小孩子都震惊的无以复加。

  一个镇的人加起来都打不过一个人吗?

  戚望后来想了想,觉得不怎么可信,他也算是镇上会惹事情的主了,附近乡上哪家小子没挨过他揍?他觉得自己能打二个同龄人,要是发发狠,应该能打三个,要是来了四个,那就麻烦了,就算手上能有家伙也够呛,五个以上的话,老老实实挨揍吧。

  而四五个小孩加起来,就算是和镇上那些年纪大的小地痞都能干上一架,还保证是他们完胜,这样一想,镇上有一千多口子人,一人拿把柴刀也能砍死那些所谓的灵者了吧。

  他们又没有三头六臂。

  想着想着,太阳就往西边落下了,戚望回过神来,一拍脑袋,差点把活给忘了,估摸着时间,老猎头也快回铺子了,得赶紧回去帮忙了。

  戚望跑下了山,对着不远处的小镇而去,小镇并不大,一条青石板铺成的中路,二边是零零散散的小店铺,有稚童坐在自家门前的门槛上捧着大瓷碗扒饭,也有路边树荫下石凳上三三二二聚齐的男女唠嗑,悠闲的老太老爷躺在门口阴凉处的躺椅上。

  “哟,良哥儿,哪采的果?”

  戚望随手拿起摊铺上红彤彤的果子,咬了一口,熟络的打着招呼:“真甜,不错啊。”

  铺子后面正在忙活的青年擦了擦汗,笑道:“镇外东边的小沟里,早些年老爹栽下去的树,往常没在意,现在都长熟了。”

  青年从一旁拿过,不布袋停的往口袋里装着,直到装得满满后拎给戚望:“哎,小戚,拿着。”

  “太多了吧。”

  戚望掂量了一下,这里离铺子还有二里路呢,拎着这么多,等到了手也抽筋了。

  “不多不多。”

  青年搓了搓手,看了看四周,赶忙轻声道:“今天是老猎头回来的日子,你回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的家伙什,尽量给我留点,你上次送的那只牛角是真棒,太漂亮了。”

  戚望从口袋里拿出一些,而后把布袋抗在肩上,边吃边含糊道:“放心……少不了你的。”

  小镇上的人靠山吃山,镇上的汉子经常会去结伴去山中捕猎,而老猎头作为技术最高超的老猎手,在小镇分外吃香,每一次他带回的稀奇猎物都能收到人们的追捧,也正是如此,老猎头才能有余力在戚望十二岁的时候接过了抚养他的担子。

  “嘿嘿,谢了哈。”

  青年笑意满满:“明天晚上来找我,我请你喝新酿的青果酒!”

  戚望眼睛一亮,摸了摸下巴,灿烂笑道:“这事儿,准了!”

  扛着一肩果子的戚望走在路上,和身旁经过的男女老少打着招呼,这小镇千百户人,不说多的,至少也有一半曾经照顾过戚望,他是个孤儿,从小吃百家饭长大,心底善良的小镇人即使再苦再饿的日子,也总能互相凑凑,一家一顿的拉扯大这个孩子。

  “梁妈,这么早就开锅了啊。”

  “哎哎,于家的那小屁孩,见到你望哥儿也不知道喊一声,还躲呢?”

  “哟,秦叔,这砍刀怪好啊,借我耍二天呗?”

  戚望走走停停,终于在黄昏的最后一刻站在了一间铺子前,门口挂着一块铜锈都有些剥落的招牌,上面刻着三个字:老猎铺。

  “还没回来么?”

  戚望狐疑,在门口一块青石下摸摸索索,掏出一把钥匙,打开门后屋内了无一人,他把布袋放在一旁,合上了门。

  “喂。”

  一个手掌搭在戚望肩膀上:“又跑哪疯去了。”

  戚望看了一眼从他身旁走进去的娇小身影,微微耸肩:“没去哪,就去后山逛了逛。”

  女孩重新推开门,把身上的包袱随手丢在桌子上,拿起茶杯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润润嗓子:“爹呢,还没回来呢。”

  戚望微微点头,摸着下巴道:“按理说这个点应该回来了。”

  女孩点亮了屋里的火烛,摇曳的火光映照出她清秀的小脸,小镇的姑娘算不上多美,但也五官标志,眉清目秀,一头长发扎成马尾,轻灵的甩在脑后。

  “你啊。”

  女孩面露无奈,道:“只要爹一走就没人管得了你,不去书院就天天在外面疯。”

  戚望手臂枕在脑后靠在门上,懒懒道:“没有古先生的书院多无趣,天天就是老夫子那些什么治国修身,听的耳朵都起茧了。”

  知晓戚望脾气的女孩没有再多说,而是走到门槛处坐下,抱着膝盖望着外面已经暗下来的街道,疑惑道:“夜晚是忌赶路的,天黑了也没回来,爹他们怕是今天回不来了吧。”

  女孩天性偏忧,皱眉道:“不会路上出什么事耽搁了吧。”

  戚望注视着屋内挂着的琳琅满目的兽头犄角,虎豹野猪,甚至连熊的脑袋也有,足以证明老猎头大半辈子的猎户生活,对于他,戚望还是很服气的,当即随意道:“放心吧,天塌了也砸不死老猎头,我带了果子,将就着吃吧,我待会出门耍耍去。”

  “早些回来。”

  女孩轻揉眉头:“大晚上的别老是瞎跑。”

  戚望笑嘻嘻的应了一声,离门而去,女孩注视着戚望的离去,而后目光望了一眼远方黑暗中隐隐起伏的山脉,高悬的明月挂在空中,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戚望在路上闲逛,皎洁月光能让他看清脚下的路,他随意瞎走着,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后镇,镇子后面没有几户人家,还亮着灯的,只有不远处那由竹篱笆围成的一排小木屋了。

  那是镇上的书院,原先有二个教书先生,后来古先生走了,只剩下老夫子一人了。

  戚望一屁股坐在青石上,遥望着那小屋,脑海里浮现起三年前古先生的模样,他从不握教鞭,布衫缝缝补补也不知道穿了多久了,但一直很干净,脚上永远是那黑布白底布鞋,古先生的笑很淡然,很平静,戚望每次看见古先生的笑就会移不开目光,再躁动的年轻心也会平静下来。

  他觉得,古先生身上有一种很特殊的气质,让人很舒服,很自然。

  坐了一会儿,戚望觉得有些冷了,现在已经入秋,不能再像夏天一样随便找个地就躺着睡了,他手臂抱在胸前,迈着小碎步往铺子赶,还没走多久,他就远远瞧见自家铺子周围灯火通明,人声嘈杂。

  “回来了么。”

  戚望见怪不怪,每次老猎头他们回来都是村里最热闹的时候。

  “不知道老猎头他们这次打了点什么。”

  戚望满怀希望的往回赶,突然,他隐隐间听到了对骂声,还有不少泣声,这让他心头一紧,每次出去捕猎并不是都能安然无恙的,也出过几次事,常在路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戚望赶紧往铺子跑,突然,一道黑影从旁边扑了出来,力气之大,让戚望始料未及,他整个人重重倒在地上,滚到了路边小沟你,黑影顺势捂住了他的嘴巴,制住了他的动作。

  “唔……”

  戚望本能的想要挣扎,耳边响起了熟悉的急促声音。

  “别喊!”

  黑影重重低喝一声,月光下,露出一张干瘦的脸庞,皱纹密布,双眼却炯炯有神。

  “老猎头?”

  戚望一愣,这时他才发现沟内竟然都趴满了人,粗略一数,的有二三十人,个个身背弩箭,挎着砍刀,竟是出去打猎的一众人。

  “你们怎么会躲在这?”

  戚望瞪大眼睛,目光顿时变了,那铺子前面那么热闹,又是怎么回事?

  老猎头髋骨高高鼓起,神色阴狠的让戚望害怕,周边的镇上汉子也是一身凶气,直到此刻,戚望才发现,所有人的身上都或多或少带着伤势,就连老猎头肩膀上都缠着染血的绷带。

  “究竟怎么回事?”

  戚望惊声问道。

  “轻点声!”

  一旁的魁梧汉子一把将戚望脑袋按下,戚望的整张脸都差点埋进土里,所有人都紧绷着身体,连大气也不敢出。

  老猎头眼球泛着血丝,死死盯着自己铺子处的冲天火光,舌头轻舔面前的刀刃,神色可怕,低语道:“我们……”

  “碰上了妖怪……”

  

“妖怪?”

  戚望只觉得头皮一炸,满目惊恐。

  小镇上的人对于那些神鬼之说一向忌讳如深,特别是老猎头这种经常入山的猎户,从不敢妄言这些,既然他说碰上了,那想必定是遇上了诡异莫测的事情。

  “跟我走!”

  老猎头微微直起腰,打了个手势,轻声喊了一句,大家伙都跟着老猎头悄悄的顺着小沟往前走,慢慢接近铺子,戚望被魁梧汉子护在身旁,小心翼翼的跟上了队伍。

  “柳伯……”

  戚望压低分贝,还想问什么,被魁梧汉子瞪了一眼,只能咽下喉中的话,此刻所有人都仿佛绷紧的弦,没人能再顾忌的上戚望,这让戚望愈发感觉心头发凉,他艰难的咽了口唾沫,静静随行。

  片刻后,小沟到了头,众人趴在沟内,在这里已经能清晰看见铺子的招牌了,一大圈人拿着火把聚在铺子旁,人越聚越多,还不断有人赶来。

  戚望小心翼翼的探出脑袋,观察着前方,熙熙攘攘的人群挤在一起,根本看不到里面是什么情况,正当戚望焦急之时,人群突兀的爆发尖叫,原本聚拢的人群顿时四散逃窜,还夹杂着恐惧哭喊。

  “杀人了!”

  “快逃!”

  戚望的心脏漏跳了一拍,随着人群的散去,铺子前方的情况顿时明朗。

  六个人!

六个穿着黑袍的异乡人。

不对,中间那人,是格外显眼的墨绿色长袍。

  五人分别而站,那墨绿色长袍之人瞧不见面容,静静坐在椅子之上。

  “那是……”

  戚望瞳孔猛地一缩,他瞧见铺子门口的柱子上,一个人挂在上面,额头上钉着一把匕首,那是镇子头上的杨二,一个脾气蛮暴躁的家伙,很容易就脸红脖子粗,平常老是大大咧咧,镇子上谁也不服,就认老猎头一人,他原本这次也该跟着队伍进山,只不过临行时不小心崴了脚便罢了。

  殷红的鲜血从老杨额头往下淌,经过鼻梁顺着下巴滴落在他的灰麻衫上,他的表情还停顿在怒气冲冲的模样上,由此可见,他是被一击毙命的。

  这是戚望第一次见到死人,虽然他平常老牛气哄哄的在同龄人里吹自己胆子有多大,但当真碰上这种事,他还是忍不住颤栗,这是源自身体的本能反应,他只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心悸异常。

  白天还活生生的人,现在就成了一具被钉在柱子上的尸体。

  “老牛……”

  魁梧汉子低喝一声,死死抓住一旁红了眼睛的汉子,其余人反应过来,连忙过下压下那汉子。

  “老牛!”

  老猎头眼睛瞪得跟牛眼一眼,眼中满是密布的血丝:“你冷静点!”

  被三五个压住的汉子动弹不得,面庞涨的通红,怒道:“他们杀了杨子!”

  老猎头紧紧攥着手上的弓箭,咬着牙,声音从牙缝中挤出:“我知道!”

  被喊作老牛的汉子身体都在剧烈颤抖,怒火攻心,那是和他从小光着屁股长大的兄弟啊,就这样惨死在他眼前。

  “你忘记昨天的事了?”

  老猎头呼吸都在发抖,不知是气的还是怕的:“二愣子是怎么死的,你看不见?”

  人群寂静了。

  戚望紧张的看着周围的人,所有人的脸上都充斥着惊惧,不愿回想起昨日的恐怖一幕。

  “他们是妖怪,是妖怪啊!”

  老猎头声音粗重了很多:“都先冷静一下,再看看,再找机会!”

  正在几人交流间,周围有许多愤怒喝声接连回荡,原先逃窜掉的人群再度聚集,这一次来的大多是青壮男子,老弱妇孺都远远的躲在后面,街道、中路、巷子里不断有人涌来,手上的家伙什从镰刀、菜刀到砍刀弓箭都有,凡是能出的上力的小镇居民都聚集了过来,浩浩荡荡接近四五百口子人,将铺子团团围住。

  恐惧是能被情绪冲淡的。

  愤而集结的众人怒吼声一波高过一波,声势壮大,看的戚望脑袋也有些发热。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滚出这里!”

  “杀人偿命!”

  面对愤怒的人群,被围在铺子前的六人却波澜不惊,站在座位旁的一个男子抛着手上的碧蓝色小刀,目光随意扫过周围人群,漠然的如同在看一群蝼蚁。

  “就是他!杀了老杨!”

  人群中响起一道愤恨声音,所有的目光聚集在了男子身上。

  “哟。”

  男子微微摊手,却是笑道:“蛮夷人们,别这么大火气么,我早就跟你们说过,我们是来找人的,何必闹得这么大阵仗呢?”

  “我找你大爷!”

  血气方刚的一个小镇青年举起手上砍刀便冲向了前面的九人,怒喊道:“给老杨报仇!”

  

  剩下的人群一拥而上,如潮水般淹没了中间的人群。

  最先冲到的青年朝着男子脑袋便是迎空劈下,男子微微皱眉,有些不悦:“现在的人,就这么不怕死的吗?”

  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这四面八方而来的诸多利器,可除了那男子之外,剩下八人都无动于衷,皆不动不闪。

  男子看似轻缓的举起手,看其模样,竟是想徒手抓住砍下的刀刃,还不待青年反应过来,他的刀刃便已经落在了男子手间,且再也无法下落分毫。

  “彭……”

  生铁所铸的砍刀硬生生折断了。

  青年愣愣的看着于自己擦肩而过的半截砍刀,身子因失去平衡滚到在地,紧接着,青年见到身边躺满了和自己一样倒地的人,他们的脸上也尽是发愣、疑惑和不知所措。

  发生了什么?

  唯有站在外圈的人方才清清楚楚见到,在刚才那短短一瞬,所有砍向他们的利器,除了被男子扳断的那一把砍刀外,剩下的都在空中莫名其妙的断裂,众人在掀翻在地,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青年挣扎着站起身,还不待他站稳,男子屈指一弹,手上的碧蓝色匕首如一道蓝芒,转瞬即逝,一如青年的人生般停滞了。

  “咚……”

  低沉的声音回荡着,又多了一个被钉死在柱子上的人。

  “千万……别站起来!”

  男子的声音如鬼魅般回荡着,所有倒在地上的人都开始发抖,还未冲上来的人群也陷入了恐惧中,这是人力能及的事情吗?

  “对,就是这样……”

  男子手上不知何时又出现了一把相同的匕首,他的眼白逐渐开始变红,整双眼睛都变得有些异样:“老老实实的趴着,闭上嘴,别……”

  男子屈指连弹,三道蓝芒掠过,不远处刚欲逃跑的二人和一个下意识要尖叫的妇女被钉在了身后的大石头上。

  “别说话,别跑,安静的……”

  男子将嘴里的话缓缓说完,他的眼睛已经变得通红异常,再没有眼白,像极了往里里口口相传的妖怪。

  “听我说。”

  男子站在伏地的人群中,语速轻缓,扫视着周围因为极度恐惧而颤栗的众人。

  整个小镇的人,竟然都奈何不了一人。

  躲在沟内的戚望脑海一片空白,这颠覆了他以往的世界观,他下意识的转头看向身旁的老猎头等人,他们也陷入了呆滞之中。

  “灵……灵修!”

  戚望脑袋里,突然蹦出了二个字。

  他突兀的想起了古先生曾经的笑言。

  “你们小镇的所有人加起来,也打不过一个灵者。”

  戚望的脑海里只剩下这一句话在回荡。

  恐惧、无助、愤怒交织着,让戚望失去了行动能力,只是傻傻的趴在沟里,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有些模糊。

  他耳边似乎传来了一声声怒吼,声音却仿佛是从很远的远方来的,他的模糊视线里冲进了一群人,有一只只箭矢冲向那些人,但旋即便是那一道道蓝芒,紧接着便是一声声死神降临的咚声。

  一个二个,三个四个。

  附近的石头、柱子和树木上,钉满了人。

  这些都曾经是他朝夕相处的小镇人。

  戚望控制不了自己身体,麻木的站起身,还不待他走出沟便被一双大手拖了回去,重重摔倒的戚望磕掉了牙齿,嘴里满是泥土和鲜血,痛感终于让他恢复了一些神智,现在在他身边的只剩下老猎头了。

  沟内也只剩下他们二人了,冲出去的人群要么倒在地上,要么被钉在了后面的东西上,短短几分钟,已经死了几十人了。

  当冲动被恐惧替代,希望被绝对的碾压,剩下的人只剩下害怕,无助,他们只能惊恐的趴在地上,生怕什么时候那蓝光再度出现,身边的人或者自己成为那几十具中的一具。

  “戚望。”

  老猎头紧紧的按着戚望的肩膀,他深呼吸一口气,扭头凝视着戚望,戚望愣愣的看着老猎头,他那干瘦的苍老脸颊上并无表情,原本的愤怒神色也消散不见。

  “好好活着。”

  老猎头从沟内站起身,慢慢走上了平地,在所有匍匐着的人群中,这个略显有些佝偻的老人此刻却是最显眼的存在。

  一抹蓝光如约而至。

  戚望只觉得喉咙里似乎被堵住了,他的脚如灌铅般沉重,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把匕首冲着老猎头的额头而去。

  众人皆已绝望。

  “叮……”

  有清脆的金铁交击声响起,那把原本应该洞穿老猎头脑袋的碧蓝匕首停住了,像是那无形空气中有什么东西挡住了匕首一般。

  站在男子边上的另外一个黑袍人打了个响指,悬浮在空中的碧蓝匕首掉落在地,他拍了拍男子的肩膀,淡淡道:“小四,你这动不动就杀红眼的毛病得改了。”

  被称为小四的男子眼中的红芒一瞬而逝,潮水般退去,嘻嘻哈哈的往后退了一步:“嘿嘿,二哥,那剩下的交给你了。”

  站出来的黑袍人摘下头顶帽子,露出一张方正的国字脸庞,不怒自威,他望向老猎头,徐徐道:“如果昨天你们就站出来的话,也就没有今天这么多事了。”

  老猎头盯着他,冷声道:“行,我可以给你们领路。”

  老猎头环视四周被恐惧笼罩的乡亲们,咬牙道:“我知道你们说的那个地方是哪,整个镇上,也只有我曾经到过那地方,所以,我有资格和你们谈条件。”

  黑袍人微微一笑,道:“无非就是放过这些人对吧,你放心,我们赶着办正事,只要你识趣,什么都好办。”

  黑袍人顿了顿,旋即朝着背后小四打了个手势:“当然了,为了防止你耍什么小花样,我们也得给你加点约束。”

  小四手掌一抛,手上的碧蓝匕首突然冲着他们背后的铺子二楼而去,刺在木墙之上,下一瞬,二楼整块木墙裂开了蛛网裂纹,轰然倒塌,老猎头面色终于是变得阴沉,随着木墙的倒塌,躲在后面的娇小身影也是暴露在了灯火下。

  女孩捂着红唇,小脸煞白,脸颊上有着清晰的泪痕,正惊惧的望着楼下的众人。

  “这个……”

  黑袍人指了指二楼的女孩,笑道:“我若是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你的女儿吧?”

  老猎头面目上攀上令人生畏的可惧表情,阴沉道:“你们若敢伤她,这辈子也别想找到魔鬼坟!”

  “噢……”

  黑袍人抓的重点却不是前面那句话,而是将目光投向了至始至终都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的墨绿色长袍人,咧嘴笑道:“余长生,看来找对地方了,原来那里叫做魔鬼坟。”

椅上之人十指交叉于身前,他的声音很中和,听不出男女之分:“魔鬼坟么?”

墨绿色长袍男子此刻终于抬起头,皮囊不差,只不过眼中却是一片死寂。

“那就应该没错了,我们要的东西应该就在这里。”

余长生缓缓起身,淡漠道:“我们走。”

  “这些人怎么办?”

  小四望向了余长生。

  余长生瞥了一眼楼上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女孩,再回过头来瞧着老猎头,虽然带着笑,但说的话却毫无温度,彻骨冰凉:“除了这二人,剩下的……全都屠了吧。”

小四眉头一挑,却并未立刻动手,而是看向黑袍人。

黑袍人嘴角掀起残忍弧度:“余长生阿余长生阿,你可比我更像是恶洲人啊,当年老子杀一人,你就要救一个,现在怎么比我还嗜杀了?”

余长生面无表情。

黑袍人古怪一笑,吩咐道:“照做吧。”

空气中开始弥漫血腥味

灾难,来了。

下一章 APP内阅读新用户畅享7天免费
  • 书友62179848

    马上四年了

    2023-12-03 01:12:37 ·来自湖北
    评论
  • 求缘悟元

    我真是忠实粉丝了

    这么久还在关注这本书

    2022-10-16 09:08:00 ·来自中国
    评论
  • 求缘悟元

    ??

    我想看老青年的其他的书

    2020-06-30 18:02:09 ·来自河北
    评论
  • 求缘悟元

    大佬,疫情期间也不更新吗

    疫情期间,反正暂时也开不了饭店,不如在家码码字

    2020-03-17 20:14:14 ·属地未知
    评论
  • 求缘悟元

    。。人呐

    。。

    2020-02-05 15:22:18 ·来自河北
    评论
  • 求缘悟元

    咳咳

    都快过年了,可以更新一下吗?

    2020-01-14 11:41:20 ·来自河北
    评论
  • 书友57569959

    欢迎大总管回宫

    2019-12-29 17:09:42 ·来自云南
    评论
  • 求缘悟元

    ??

    不会太监了吧?两周一更也行呀

    2019-12-24 10:37:24 ·来自河北
    评论
  • 求缘悟元

    。。。

    说好的周更吗,委屈

    2019-12-21 22:08:05 ·来自河北
    评论
  • 求缘悟元

    每天两刷,还是没有更新吗

    如题

    2019-12-18 07:57:04 ·来自河北
    评论
  • 求缘悟元

    哇哇哇

    更新了更新了,每天俩刷,终于更新了

    2019-12-09 19:02:19 ·来自河北
    评论
  • 我有一杯酒

    。。。

    周更都还能接受,就怕月更了

    2019-12-04 01:39:07 ·来自浙江
    评论
  • 知命丶候

    每天一刷终于更新了

    2019-12-03 23:15:18 ·来自广东
    评论
  • 求缘悟元

    他来了他来了

    我感觉高潮要到了

    2019-12-03 22:43:41 ·来自河北
    评论
  • 求缘悟元

    哇哇哇

    终于更新了,感谢,二刷刷到第二卷那了

    2019-12-03 22:27:08 ·来自河北
    评论
  • 雨落于天

    啥时候爆发一波

    这周剑来连续更了四天了,每章万字的那种,是时候咱也来一波啊👿👿👿

    2019-11-29 19:27:04 ·来自山东
    评论
  • 书友56881234

    好几天咯 再等一等你。最后一章写的有点急了。保持好状态写。别太快 慢慢来 5年一本书问题不大哈哈哈哈 照顾好自己的同时 书的质量也保证一下 加油

    2019-12-02 00:28:18 ·来自河南
    评论
  • 求缘悟元

    太好看了 再看一遍,从头开始看

    如题

    2019-11-29 11:52:06 ·来自河北
    评论
  • 求缘悟元

    更新了?天呀,谢谢青年,太激动了

    2019-11-27 20:19:59 ·来自河北
    评论
  • 求缘悟元

    求别丢

    是真喜欢这书,好久没有看完一本书过了,斗罗大陆,大主宰,还是修真聊天群,都没有看下去的欲望,但这本书是真想看完,几天更一章都行,只要别丢,因为丢了以后再也不想捡起来了,几天一章或者半月一章都可以,这样以后不忙了还可以继续写

    2019-11-27 14:50:14 ·来自河北
    评论
查看更多